门先是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一双因为长期操劳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扒在门边。
接着,门缝扩大,林母——林杨氏那张饱经风霜、写满了憔悴、惊恐、担忧,
此刻却交织着难以置信、巨大惊喜和一种深不见底委屈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泪眼婆娑,浑浊的老眼拼命地眨动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颤抖的嘴唇哆嗦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哭腔的音节:
“是……是动儿?……真是……是我的动儿……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更加纤细、如同风中柔柳般的身影,
猛地从母亲身后窜了出来!是林雪!九年不见,
当初那个拖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黄毛丫头,
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然脸色苍白,衣衫简朴,
但眉眼间的清秀和倔强,却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合。
尽管哥哥离家时她还不足十岁,但血脉中那份与生俱来的、
深刻入骨的亲情与依赖,在此刻被彻底点燃、爆发!
记忆中那个会为她赶走野狗、会把唯一的糖块塞给她、
会用并不宽阔的后背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身影,与眼前这个一身戎装、
挺拔如松、煞气凛然却让她感到无比心安的军人,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哥——!!!”林雪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
饱含了多年委屈、恐惧、思念和此刻巨大惊喜的哭喊,
如同一只受了极度惊吓、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又像是一只乳燕归巢,
不顾一切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头扑进了林动那坚实、宽阔的怀抱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动伟岸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立刻如同磐石般稳稳站住。
林雪双手死死地攥住了哥哥胸前那冰凉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的军装衣襟,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仿佛一松手,这个失而复得的依靠就会再次消失。
她把脸深深埋进哥哥的胸膛,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滚烫的泪水瞬间就浸湿了林动胸前的衣襟,那压抑了太久的哭声,
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林母也踉跄着上前,
一只布满老茧、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得厉害的手,紧紧地、
仿佛用尽了平生力气般握住了林动的手臂,老泪纵横,
沿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肆意流淌,她反复地、喃喃地念叨着,声音哽咽: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妈就知道……
就知道我儿不会丢下我们……不会的……”她另一只手颤抖着,
想去抚摸儿子的脸,却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林动站在原地,感受着怀中妹妹瘦弱身躯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
听着母亲那带着哭腔、反复念叨的、最简单却最撕心裂肺的话语,
看着母亲那比记忆中苍老了太多、写满了艰辛和憔悴的面容,
他心中那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戾气和杀意,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
瞬间消融了大半,化为了一种酸楚刺骨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伸出双臂,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
和需要他保护的妹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自己怀中。
这个拥抱,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惜。
他用尽可能温和的、与刚才那杀神形象判若两人的声音,低声安抚道,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妈,小雪,别怕,都过去了。
我回来了。从今往后,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谁也别想再动你们一根手指头。”他轻轻拍着妹妹因为哭泣而不断起伏的后背,
动作轻柔,目光却如同两把刚刚淬火完毕、虽然暂时收敛了锋芒却依旧冰冷的利刃,
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院内那些呆若木鸡、噤若寒蝉、
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四合院邻居,以及地上昏死过去、
身下污血蔓延的傻柱和仍在因为剧痛而低声呻吟、眼神涣散的易中海。
那目光中的温柔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那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宣告:清算,远未结束。
他小心地搀扶住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而几乎虚脱的母亲,
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角、不肯松开的妹妹,
用不容置疑却异常温和的语气道:“外面冷,风大,又脏。
咱们进屋,关起门来,慢慢说。”他扶着母亲和妹妹,转身,
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们挡住身后那一片狼藉和血腥,一步一步,
沉稳地走向那扇终于可以安心关闭的家门。将那充满了恐惧和委屈的过往,
暂时关在门外。林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母亲和情绪依旧激动、
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妹妹,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回那间承载了无数记忆、
却也刚刚经历了惊魂一刻的西厢房。他轻轻推开那扇被踹得有些松动的木门,
将屋内那点微弱的炉火暖意和劫后余生的亲情温暖,与门外那片狼藉、
血腥、冰冷刺骨的人间地狱彻底隔绝开来。当那扇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合拢的瞬间,
他脸上那片刻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温和与怜惜,便如同被寒风刮过的水面,
瞬间冻结、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再次转过身,面向院子时,
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锤炼出来的、属于铁血指挥官的冷峻、
漠然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兄长和儿子,只是众人恍惚间的错觉。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经过精密校准的探照灯光束,瞬间就越过了院内那些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般瑟瑟发抖、
面无人色的众禽兽,精准地锁定在了始终如同磐石般持枪警戒、保持战斗姿态的警卫员小张身上。
小张感受到连长的目光,身体本能地反应,瞬间挺直如松,胸膛高高挺起,下颌微收,
整个人如同一杆蓄势待发、锋芒毕露的标枪,散发出凛冽的军人气息。
“小张!”林动开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清晰,
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铁砧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在这死寂的院子里回荡。“到!首长!请指示!”小张的反应快如闪电,
右脚猛地靠拢左脚,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同时右手抬起,五指并拢,
以一个极其标准、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的动作,向林动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中气十足,仿佛不是在一个充满尿骚和血腥味的四合院里,
而是在肃杀的练兵场上。这一声“首长”!如同晴天里突然炸响的一颗重磅炸弹,
又像是一柄无形的、重达千钧的巨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
精准地砸在了现场每一个还保有思考能力的“有心人”的心尖上!
易中海,尽管右手掌心被子弹洞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让他几乎要晕厥,额头上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但听到这声“首长”,
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猛地一抖,仿佛被毒蝎蜇了一下,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比伤口更深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阎埠贵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刘海中那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颤,
浑身的肥肉像凉粉一样剧烈晃动起来,他脑子里那点可怜的、关于“官威”的幻想被击得粉碎,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就连瘫坐在地、原本还想撒泼打滚的贾张氏,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秦淮茹更是吓得浑身一软,要不是死死扶着墙,差点就顺着墙根溜到地上去,
面无人色,嘴唇哆嗦得像两片风中的落叶。林动对小张的反应和周围人的惊恐视若无睹,
继续用那种冰冷的、仿佛在陈述既定事实的语气下达命令,字字如刀,斩钉截铁:
“你现在,立刻!拿着我的军官证和组织关系介绍信!”
他从军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棕色的、印着鲜红五角星的信封,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以最快速度!跑步前进!赶往红星轧钢厂保卫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傻柱和易中海,
眼神中的寒意更盛,声音也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向保卫处值班最高负责人,当面传达我的直接命令:保卫处全体在职人员,
除留下必要岗哨值守厂区要害部门外,其余所有人,携带全部个人装备!步枪、手枪、武装带、手铐!
全副武装!半小时内!不,二十分钟内!必须全员紧急集合完毕,跑步赶到这南锣鼓巷95号院待命!
接受我的直接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