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尚能半月通一回信,这个月却只见荣国府寄出的书信,始终未得北边回音。
平儿机敏,知她不宜多虑,便含笑宽解:“奶奶莫胡思乱想,说不定爷在外又立了功,或是明日就回来了呢。”
王熙凤神色稍缓,轻抚猫头低语:“怎么忽然就不回信了?你说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别人?整日没个消息,叫人心里沉甸甸的。”
平儿忍俊不禁。
起初主仆二人对贾瑛多少存着几分屈就,如今却明白,比起贾琏之流,贾瑛这般文武兼备、温润又英气的男子,世间难寻。
她们的心,早已随他飘向北方。
“爷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哪个姑娘不倾心?”
平儿粉面微红,打趣道,“我看啊,爷在外头怕是早有人了。”
这话原是为转移王熙凤注意,带着几分玩笑。
“我看不是外头的狐狸精,是你这丫头自己动了春心!等爷回来就把你收了,看我怎么整治你。”
王熙凤语气微肃,慵懒神色稍敛。
平儿手中动作一滞,抬眼望向王熙凤,眸光里含着一丝难言的幽怨。
她本是陪嫁丫鬟,按例早该是通房,日后也能做姨娘。
虽不及正室,到底是个主子。
可王熙凤始终未提让平儿伺候贾瑛之事。
平儿心中委屈,却只得隐忍,只盼贾瑛早日归来。
王熙凤素日强势,见平儿黯然,心下也不忍。
她重新躺回椅中,半合着眼懒懒道:“等爷回来就收了你,看你还唉声叹气不。”
北疆战场。
贾瑛对家中妻妾为他张罗二房之事毫不知情。
此刻,荒原上弥漫着浓重的死寂。
八千先登死士肃然列阵。
前排兵卒手持巨盾长枪,如一道玄铁坚壁。
千米之外,
金人贝勒莽古尔泰已布阵完毕,
蓄势待发。
“可恨的汉人!
竟敢出城迎战?简直不自量力!”
莽古尔泰兴奋低吼。
在城内无法击败他们,如今他们出了城,定要让他们血染大地!
“准备!!!”
莽古尔泰向天狂吼。
转瞬之间,
近两万金军骑兵齐举兵器,刀剑相交之声震耳欲聋!
“杀!!!”
万千铁蹄踏地袭来,如重鼓擂在先登营将士心头。
纵使如此,
前列兵卒仍稳立不动。
面对如潮敌骑,
贾瑛拨马转身,深吸一口气,扬声呐喊:
“古人曾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七尺男儿,当醉卧疆场。
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
“今日一战!”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贾瑛言辞愈发慷慨。
身旁将士紧咬牙关,牢牢握住兵刃。
眼神锐利如锋!
整条战线陷入沉寂。
百步之距!
铁蹄轰鸣!
八十步!
“哒哒哒!”
直至三十步时。
“放箭!!!”
刹那间,
箭矢如墙推进。
万弩齐发,似暴雨倾盆。
嚣张的金军铁骑顿时人仰马翻,惨呼不绝。
“先登死士,向死而生!”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杀!!!”
先登死士持刃蜂拥前冲。
趁敌骑倒地之机,
一拥而上!
金军骑兵从未遭遇如此悍勇的步兵。
战马哀鸣,
伤亡惨重!
未等金军下令后撤,
两翼又杀出无数铁骑,尘土遮天,战场宛若末日降临。
贾瑛策马昂首,屹立阵前。
“杀啊!!”
连续数个时辰激战。
金军骑兵溃败逃散。
混战之中。
三贝勒莽古尔泰至死不明,为何汉人步卒竟能击溃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精锐铁骑。
战事持续至深夜。
三路兵马在清河以北百里处会师。
此已是追击敌骑的极限。
“吁——”
贾瑛猛然勒马,满面血污却目光灼灼。
“本将领五千步骑,一人三马,直取赫图阿拉!”
“余部整顿战马物资。”
“准备接应俘虏!”
徐庆、李山齐声领命。
随即。
贾瑛挥臂高呼。
连夜杀向金军大本营赫图阿拉。
此一战。
莽古尔泰麾下两万铁骑,尽数覆灭!
无一生还!
“废物!”
“全是饭桶!”
“纵有十几万头猪任人宰割,也需数日功夫!”
德阳殿中。
庆隆帝勃然大怒。
此次北征大军十几万人马非死即逃,可谓惨败。
连颐养宫的太上皇亦被惊动。
这让本就不稳的皇位更添压力。
朝会之上。
庆隆帝不顾帝王威仪,怒斥群臣。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许久。
庆隆帝稍平怒气,颤声问道:
“北方尚可调动多少兵马?”
“金人铁骑会否威胁四关安危?”
所谓四关,
乃是护卫神京的四座重镇关隘。
只要四关坚守。
便可保神京无忧。
殿内文武互相推诿。
无人敢率先进言。
正当一片沉寂之际。
又一封千里急报传来。
“报——”
“清河大捷!清河大捷!”
“神威将军主动出击,于清河歼敌两万余众,斩获莽古尔泰首级!”
“歼敌两万余众!”
“敌骑已陆续北撤!”
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闻报皆面色大变。
一边是王子腾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
一边是贾瑛以少胜多。
再斩两万余骑!
又一名贝勒丧命。
两相对比。
高下立判!
“神威将军?”
庆隆帝略作沉思,随即惊呼:“可是荣国公后人贾瑛?朕前些时日才提拔的神威将军贾瑛?”
这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庆隆帝深深呼吸,沉声问道:“敌军骑兵为何匆忙撤退?”
跪在殿前的校尉急声回禀:
“启禀陛下!”
“据前线探报,神威将军大胜之后并未据城固守,而是连夜率军杀向金人王庭赫图阿拉城!”
“短短数日之间,”
“金人后方接连失陷,众多贵族被剿灭殆尽,努尔哈赤麾下各部首领担忧部落遭袭,几乎连夜撤军!”
嘶——
殿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心中皆暗叹贾瑛胆识非凡。
孤军深入已是冒险,
竟敢直捣黄龙?
赫图阿拉乃金人王庭,敌军心脉所在,堪比大乾朝之神京。
庆隆帝一挥龙袖,厉声下令:
“速派前线斥候向北打探消息!”
“关于神威将军在金人后方的战报,每日呈报一次!”
“即日起,”
“每日举行午朝,待贾瑛率军归来,方可停止!”
文武百官心中暗暗叫苦。
接下来的日子里,
北方每日皆有震撼战报传来。
十月二十八日,
神威将军率军奔驰八百里,连克柳城、阳乐、昌黎等十余城,斩敌万余;
十一月中旬,
贾瑛领兵横扫赫图阿拉周边城邑二十余座,扫荡部落不计其数;
十一月二十五日,
金人大汗率军回援赫图阿拉,贾瑛却转而挥师北上,向西迂回,
沿途继续荡平各大小部落与城邑。
十二月,
寒潮来临之际,
贾瑛率麾下虎狼之师冒着风雪安然返回清河。
一路斩杀金人骑兵逾五万,
缴获牛羊辎重数千车,
扫平部落难以计数,
俘虏金人贵族、王爷无数,
草原之上血流成河。
一时间,
神威将军贾瑛之名如秋风扫落叶,数月间威震草原,
甚至传出“夜止小儿啼哭”
的凶名。
努尔哈赤接连痛失爱子与族人,
一路紧追不舍,
奈何北方大雪封路,
最终只能黯然退兵,惨淡收场。
气急攻心之下,竟一病不起。
寒流如约降临。
成功击退金国骑兵。
此一战。
神威将军贾瑛的威名,震动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朝廷急诏。
命神威将军亲自押送俘虏入京。
众人心知肚明。
所谓押送俘虏不过托辞。
如此显赫战功。
必将震动朝野。
年关将近。
贾瑛率领万余步骑凯旋。
随行俘虏、牛羊及金银辎重车辆绵延五十余里,不见首尾。
那浩荡场面。
令久候城外的宦官们看得目瞪口呆。
贾瑛在人群中瞥见牛继宗、马尚等人。
随即下马。
牛继宗快步上前,面带愧色,低声引见:
“这位是大明宫掌印太监戴公公!”
“奉皇上旨意前来!”
贾瑛这才忆起。
这位戴权公公身份不凡,贾府往日谋职皆经他手。
堪称宫中数一数二的内侍。
贾瑛微微点头。
未及多言。
戴公公已急切开口:
“将军不必多礼!”
“太上皇、皇上与满朝文武皆在德阳殿等候,不可让二圣久候!”
“速速入宫面圣!”
贾瑛闻言一怔。
初次面圣竟如此阵仗?
连太上皇也亲临?
双帝同朝,实属罕见!
宫仪队伍彩旗招展。
满城红袖招展。
百姓堵满街巷围观。
“这就是神威将军?”
“都传他三头六臂,没想到竟生得如此俊朗!”
“听说还是国公后人!”
“果真是将门之后!”
长街人潮汹涌。
贾瑛骑着踏雪乌骓马,头戴狮盔腰缠蛮带,身悬长剑,身后跟着数十名魁梧骑兵。
马蹄起伏间,
血红披风猎猎飞扬。
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武将虽不罕见,
但像贾瑛这般俊逸非凡的,却实属少有。
直至宫门,
“宣,神威将军贾瑛进殿——”
金殿之上,
贾瑛昂首步入,目光扫过御座上的两位天子。
庆隆帝略显年少,
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自然是太上皇。
双帝同朝,
场面颇显奇异。
但贾瑛无心多想——两位帝王如何相争,都与他无干。
“臣押解金人贵族俘虏一百三十余人返京,其余缴获……”
贾瑛从容禀报,
随后呈上备好的名册。
众多俘虏不便尽数带入殿中请功。
言毕,满殿静寂。
如此功绩,实属惊天动地。
百官目光纷杂,皆在心中暗忖:贾瑛年纪轻轻立此奇功,朝廷该当如何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