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股奇异之力的加持下,他对剑理的理解陡然通透,原本晦涩难解之处,此刻豁然贯通,宛如拨云见日。
“真是好物。”他心中暗赞,“就是时限太短,才一个月……若是能持续三五年,那就真正痛快了。”
收功起身,吐纳终了。
“嗤——”
长剑出鞘,寒芒一闪,凌空划过,竟将空气撕裂出细微声响。
归剑入鞘,旋即再度拔剑斩出。
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
拔剑之势愈来愈疾,挥剑之速节节攀升,直至最后,剑出如电,悄无声息。
快到极致时,连目光都难以捕捉其轨迹。
此刻,林玄心神澄澈如镜,对拔剑术的体悟正以惊人的速度深化。
每一剑皆需调动全身精气神,凝聚于一线锋芒之中,不容丝毫松懈。
半个时辰过去,体内真气枯竭,他当即盘腿静坐,调息吐纳,随后继续修习朝阳一气剑法。
以剑招与先天炼气诀相辅相成,温养内劲与气血,锤炼筋骨皮肉。
直至暮色四合,方才悠然返山,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过了四五日光景。
第七日拂晓,草叶凝霜,晨雾氤氲。
山脚下,身披漆黑铠甲的大雪龙骑列阵待发,肃杀之气隐隐弥漫。
武当掌教王重娄亲送徐渭熊下山。
“这几日叨扰贵山清修,多有不便。”
徐渭熊肩挎长剑,斗篷轻扬,翻身上马,向那中年道人拱手致礼。
“二郡主言重了。”
王重娄抚须含笑:“日后若有闲暇,不妨常来武当小住。”
“既然掌教金口玉言,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
徐渭熊一笑应下,目光忽而转向凉亭中正专心练剑的小道士,朗声道:“林玄,可愿随我去凉州走一遭?”
那少年恍若未闻,非但不答,连头也未曾偏一下。
“莫怪他,”王重娄面不改色,“我这徒儿天生耳根子不利索,听不太真切。”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位堂堂掌教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徐渭熊冷哼一声,轻扯缰绳,座下骏马缓步而行,身后千骑如墨潮退去,蹄声渐远。
“总算走了。”
王重娄望着山道尽头,喃喃自语。
“师傅,好不容易把她送走,干嘛还请她再来?”
方才装聋作哑的小道士不知何时溜到师父身旁,撇嘴抱怨,“这丫头难缠得很,打不得骂不得,供着还嫌吵。”
“胡言乱语!”
王重娄顿时吹胡子瞪眼。
林玄连忙缩了缩脑袋。
“她不来,谁给咱们送那些金锭银锭、锦缎珍馐?”
老道士没好气地斥道,“你小子是不是这几天山珍海味吃顺了嘴,连脑子都油了?”
林玄一脸嫌弃地瞅着他,而这位武当之主却坦然受之,毫无愧色。
“还不快回去练功!”
撂下这句话,王重娄转身拾阶上山。
随着徐渭熊离去,整座武当山重归寂静,再无人敢轻易叩山门。
林玄的日子依旧如旧——守山门、研武学,日复一日。
拔剑术、朝阳一气剑、先天炼气诀,皆在飞速精进。
沉心于修行之中,岁月流转竟浑然不觉。
冬雪消融,春意萌动;夏阳灼烈,秋叶飘零。
山上桃实两度成熟,他也吃了两回。
七八月间,骄阳似火,暑气蒸腾。
溪畔树荫之下,年轻的道士酣睡正浓,山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石桥下的水潭里,一头健硕青牛半浸水中,只露出脑袋,眯着眼睛,惬意非常,尾巴不时拍打水面,溅起层层水花。
不远处凉亭内,另一名灰袍少年端坐于地,双目微阖,膝上横着一柄带鞘长剑。
“呼……呼……”
周身真气涌动,衣袍鼓胀,宛若被风撑起,神情宁静。
良久之后——
“轰!”
环绕周身的气劲猛然炸开,狂澜四溢,砂石翻卷,碗口粗的树木被震得剧烈摇晃。
动静之大,惊动了溪中纳凉的一人一牛,双双探头而出,齐刷刷望向亭中少年。
“又突破了。”
那位年纪最小的师叔躺在桥边石栏上,嘴里叼着一根嫩草,嚼得津津有味,怀里的古籍滑出半截。
望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师侄,脸上难掩惊叹。
那头青牛更是瞪圆了眼,仿佛也通了灵性。
凉亭之中,闭目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眸光一闪而逝,凌厉非常。
风止,气敛,真元归丹田,气息沉稳如渊。
“炼气诀第六层,先天境第二重。”
青年道士唇角微扬,起身舒展筋骨,轻轻一叹。
“好师侄啊,你这进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桥下的道士咧嘴笑道。
“寻常罢了。”
亭中之人淡然回应。
“切。”
桥下那人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学会这般谦虚了?”
“一向如此。”
对方也不动怒,神色如常。
这两个插科打诨的年轻道人,正是林玄与他的小师叔。
自那日上山至今,已逾两年有余。
两年光阴,于江湖浪客而言,不过是风中一瞬,转眼便逝。
但对于林玄来说,却足以翻天覆地。
首先是修为上的突飞猛进——他已稳稳踏入先天第二重境界。
须知,自一品之上,先天共分九境,每进一步,皆如登天之难。
而一旦跨入先天之列,在武林中便已是顶尖人物的行列。
从一个寻常少年蜕变为先天武者,林玄所用不过三年光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其次是他外貌与气质的蜕变。
身量拔高了一大截,如今足有六尺之躯,面容清俊,玉树临风,眉宇间透出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英气逼人,难以掩饰。
相较之下,小师叔虽也长高了些许,但不仅身形略显矮小,气质更是迥然不同。
林玄守山近两年,手中亡魂无数,黑白两道皆有人折在他剑下;而小师叔始终淡泊宁静,超然物外,宛如真正的隐世修真之士。
反观林玄,则少了那份飘逸出尘,多了几分铁血果决、杀伐凌厉。
“嗤——”
脚尖轻点地面,身影疾掠而出。
凉亭之中,长剑离鞘,化作一道冷冽寒光,劈开凛冽山风。
林玄一手握柄,横剑挥斩。
刹那之间,狂飙骤起,沙石乱舞,参天古木为之震颤,真气奔涌如雷,整座山门仿佛被层层剑影吞没,剑意汹涌澎湃。
长剑嗡鸣不绝,精妙剑式接连而出,连绵不断,宛若江河奔流,势不可止。
时而诡谲莫测,时而凌厉无匹,时而正大光明,时而出奇制胜。
“这还是朝阳一气剑吗?”
远处的小师叔缩了缩脖子,眉头微皱,一时竟不知如何评断。
剑招之中依稀能见朝阳一气剑的影子,可那威势早已远远超越原本剑法所能企及的极限。
想必是这位天赋异禀的师侄,在原有基础上推演革新,自成一路。
“轰!”
只见那灰袍道士猛然出剑,剑锋所至,龙吟虎啸响彻云霄,震动整个武当山。
剑气纵横七八丈,斩在坚硬青石之上,竟留下深达三尺的裂痕,触目惊心。
待寒光散尽,一道身影自空中徐徐落下,双脚轻点青石,长剑归鞘,动作干净利落。
林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道深深的剑痕上,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满意神色。
这两年多来,他只专注两件事:守山,练剑。
主修《先天炼气诀》,辅以《朝阳一气剑》和《拔剑术》。
如今,《先天炼气诀》已至第六层,《朝阳一气剑》臻于圆满,《拔剑术》亦达到融会贯通之境。
《拔剑术》并非单纯剑技,更是一门养剑之道,蕴养精、气、神于一体。
与《朝阳一气剑》相辅相成,彼此激发,威力倍增。
方才那一记霸道绝伦的剑斩,正是他两年半苦修的结晶。
单论破坏力,他对自己的成果相当认可。
纵使对手修为高出数重,也不敢轻易硬接这一剑。
“师侄啊,”小师叔从石桥下缓步走上,“你这朝阳一气剑已然大成,是时候请掌教师兄传你更高深的剑法了。”
“我也想。”林玄耸了耸肩,语气无奈,“可师尊曾言,该传之时自会传授,如今尚未开口。”
武当山上,真武大殿前。
原本身着道袍、闭目静坐、参悟大道的掌教真人王重娄,忽然睁开双眼。
耳畔犹回荡着方才那龙腾虎啸般的剑鸣,旋即消散于无形。
他轻抚胡须,摇头低语:“这孩子,竟这么快就到了这般地步。”
抬首望去,只见三人立于大殿门口,目光炯炯,齐齐盯着自己。
“掌教真人,不能再拖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沉声道,“若再压制他的进境,耽误了玄儿修行,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背负木剑的中年男子点头附和,“剑道之路,贵在心志通明。
眼下玄儿正值锐意进取之时,不容丝毫滞碍。
师兄若不愿教,那就由我来教。”
“重娄,别犹豫了。”负责丹药一脉的道士也催促道。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王重娄苦笑摇头,看着眼前这群焦急万分的师兄弟,个个神情凝重,仿佛晚一刻就会误人前程。
“咳咳,不过此事终究关乎玄儿自身,还得先问过他,让他自己选择。”
“善!”三人齐声应道。
于是王重娄起身走出大殿,双手负于背后,目光投向山脚深处,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道挺拔身影伫立其间。
下一瞬,他一步踏出,乘风而行,脚踩虚空如履实地,衣袖翻飞,恍若仙人降世,御风腾云,瞬息数十丈,消失在茫茫山色之中。
几个呼吸间,王重娄的身影已悄然隐没于武当山的云雾深处。
山脚之下,一名年轻道士正与小师叔闲谈,忽然神色微动。
“怎么了?”小师叔察觉异样,出声询问。
“师傅传念,让我去问心湖一趟。”
林玄咧嘴一笑,眼中闪过几分灵动。
他背起长剑,双臂一振,内力自丹田奔涌而出,衣袖随气流鼓荡,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轻点树梢,身形掠出十余丈远,直向后山疾驰而去。
体内《先天炼气诀》流转不息,真气自下而上贯通经络。
原本因跳跃带来的沉重感瞬间消散,一口气息凝实如铁,身躯愈发轻巧,仿佛无物可缚。
如同飞鸿掠影,真气灌注双袖,山风扑面而来,每一次起落皆横跨十数丈距离,动作迅捷如猿猴穿梭林间。
约莫两盏茶工夫,林玄已落在后山问心湖面。
湖水碧绿荡漾,他踏波而行,水面涟漪轻泛。
湖心处,早有一道身影静立其上——正是武当掌教王重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