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五部制试行
新制度推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
清晨的操练场上,张彤拄着拐杖站在一百五十人面前,宣读了新的组织结构:
生产部,主管刘寅,副手田老蔫、陈小二,负责农业、采矿、炼铁等所有生产活动。
建设部,主管老赵,副手王老五、郑木匠,负责建房、修路、水利工程。
后勤部,主管洪国玉,副手翠儿、周氏,负责粮食分配、物资管理、医疗卫生。
防卫部,主管张彤(养伤期间由王疤眼代管),副手李石头、马三,负责军事训练、营地守卫、对外防御。
内务部,主管暂缺,副手待定,负责内部纪律、纠纷调解、新人安置。
“从今天起,所有人按部门分工。”张彤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开,“每天辰时集合,由各部主管分配任务。酉时收工,由主管汇报工作。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人群议论纷纷。新来的流民大多听不懂这些“官府做派”,老成员则觉得太复杂,不如以前随便。
“张营头,那我该去哪部?”一个老成员问,“我原来在炼铁区,现在炼铁归生产部,可我又会打猎,打猎归防卫部…”
“以主要技能为准。”张彤解释,“你主要在炼铁,就去生产部。需要打猎时,防卫部会临时抽调。”
“那工分怎么算?我要是被抽调去打猎,工分算谁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张彤腿伤未愈,站久了疼得额头冒汗,但还是耐心解答。
刘寅在旁边看着,知道这是必经的阵痛。从小团体到正式组织,从人情管理到制度管理,每一步都难。
第一天的工作分配就出了乱子。
生产部要开荒,需要五十人。建设部要建新房,需要三十人。防卫部要训练,需要二十人。后勤部要整理物资,需要十人。内务部要调解纠纷,也需要人。
可总共只有一百五十个劳力,还有老弱妇孺四十多人不能干重活。
“刘参谋,这根本分不过来。”田老蔫拿着人员名单发愁,“新来的八十多人,有一半连锄头都不会用。让他们开荒,效率太低。”
“那就教。”刘寅说,“老带新,一对一。开荒不仅是生产,也是训练。”
“那建房呢?”老赵也来诉苦,“木材不够,工具不够,人手也不够。现在五个人挤一个窝棚,再不建新房,要出乱子的。”
“先建集体宿舍。”刘寅说,“大通铺,能住人就行。等有条件了,再建家庭住房。”
“可新来的有拖家带口的,人家不愿意男女混住…”
问题层出不穷。刘寅忙得焦头烂额,从早到晚在各个部门间协调。
晚上汇总时,情况更糟。
生产部:开荒五亩,效率只有以前的一半。因为一半时间在教新人。
建设部:建了三个窝棚,但质量粗糙,漏风漏雨。
防卫部:训练了三十人,但新兵连队列都站不齐。
后勤部:物资清点出错,少了二十斤粮食——后来发现是秤不准。
内务部:调解了五起纠纷,但有三起又打起来了。
“这制度…行不通啊。”洪国玉叹气,“太复杂了,咱们管不过来。”
刘寅摇头:“不是制度问题,是执行问题。我们太急了,想一天就转型成功。得慢慢来。”
他调整了策略:第一周,以熟悉为主,不追求效率。各部门主管的主要任务不是催进度,而是教新人、建团队、理顺流程。
这个调整见效了。
第二天的混乱少了一些。第三天,开始有模有样。到第七天,各部门基本能正常运转了。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第二节 技术扩散的隐忧
第七天下午,炼铁区出事了。
一个新人学徒操作水力锻锤时,不小心把烧红的铁块打飞了。铁块砸在旁边一个老铁匠的脚上,烫伤严重。
“你怎么回事?!”老铁匠疼得龇牙咧嘴,“没长眼睛吗?!”
“我…我拉错连杆了…”新人学徒吓坏了。
“拉错连杆?这都能错?你知道这铁多金贵吗?你知道…”
争吵引来刘寅。他检查了伤者,脚背烫起水泡,但没伤到骨头。
“先治伤。”他对后勤部的人说,“用盐水清洗,敷上金疮药。”
然后他看向事故现场。水力锻锤的连杆机构确实复杂,有六个连杆,控制不同的动作。拉错了,铁锤就会打偏。
“这是设计问题。”刘寅说,“操作太复杂,容易出错。得改进。”
“可改进需要时间…”老赵说,“现在生产任务重…”
“再重也要改。”刘寅坚持,“安全第一。”
他亲自设计了简化版的连杆机构:从六连杆减到四连杆,动作更直观,不容易出错。同时,在锻锤周围加了防护栏,防止铁块飞溅。
改进花了三天时间。这三天,炼铁产量下降,但事故率也下降了。
但刘寅注意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技术扩散。
水力机械、炼铁工艺、黑火药配方…这些核心技术,正在随着新人的加入而扩散。虽然刘寅要求保密,但实际操作中很难控制。
比如黑火药,知道完整配方的只有刘寅、张彤、王疤眼三人。但负责研磨硝石、硫磺、木炭的工人,可能通过观察和揣摩,推测出大概比例。
比如水力机械,老赵是总工程师,但下面的木工、铁匠在建造过程中,也掌握了关键结构。
“必须建立技术保密制度。”刘寅在核心会议上说,“核心技术分层管理:第一层,核心配方,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第二层,关键工艺,只有主管和技术骨干知道。第三层,普通技术,可以教给所有工人。”
“那新人怎么学?”洪国玉问,“不教他们,他们不会干活啊。”
“分阶段教。”刘寅说,“新人先干粗活,观察三个月。表现好的,可以学普通技术。再观察半年,忠诚可靠的,才能接触关键工艺。核心配方,除非成为核心成员,否则不教。”
这个制度很严,但必要。乱世之中,技术是生存之本,不能轻易外泄。
但制度的建立,又带来了新的矛盾:技术壁垒。
老成员因为有技术,待遇好,地位高。新成员只能干粗活,待遇差,地位低。这加剧了新老隔阂。
第十天,矛盾爆发了。
第三节 选举风波
为了解决新老矛盾,刘寅决定试行一项新制度:内务部主管选举。
内务部负责内部纪律和纠纷调解,需要公信力。由所有人投票选举,最能服众。
“所有人,不分新老,每人一票。”刘寅宣布,“候选人两个:王老五,老成员;李大牛,新成员。大家根据他们的表现投票。”
这是铁山营第一次民主尝试。刘寅知道,在这个时代搞民主太超前,但必须试试——只有让新人有参与感,才能真正融合。
选举在营地中央的空地进行。每人领到一片竹片,写上候选人名字,投入木箱。
气氛紧张而兴奋。老成员大多支持王老五,新成员大多支持李大牛。双方拉票,争吵,甚至威胁。
“选王老五!他懂规矩!”
“选李大牛!他替咱们说话!”
投票持续了一个时辰。开箱计票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王老五,七十三票。李大牛,七十七票。”
李大牛以一票之差获胜!
新成员爆发出欢呼,老成员脸色难看。
“这不公平!”一个老成员喊道,“新来的人多,当然选他们的人!我们老成员吃亏!”
“就是!他们才来几天?懂什么规矩?”
眼看又要冲突,刘寅站了出来。
“安静!”他喝道,“选举是大家共同决定的,结果就要尊重。李大牛当选内务部主管,试用一个月。做得好,继续做;做不好,再选。”
李大牛走上前,激动得声音发颤:“谢谢…谢谢大家信任。我李大牛保证,一定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选举结束了,但矛盾没结束。
当天晚上,王老五带着几个老成员找到刘寅。
“刘参谋,我们不服。”王老五直截了当,“我们跟了你这么久,流血出汗,现在倒让新来的骑到头上了!”
“不是骑到头上了。”刘寅耐心解释,“内务部主管只是个职务,负责调解纠纷。你们的待遇、地位,不会因为没选上就降低。”
“可面子过不去啊。”另一个老成员说,“让一个新来的管我们…”
“制度面前,没有新老。”刘寅说,“如果你们觉得李大牛做得不好,一个月后可以提出罢免,重新选举。但在这一个月里,必须配合。”
几人悻悻而去。刘寅知道,他们心里有疙瘩,需要时间化解。
但李大牛那边,也不顺利。
上任第一天,就遇到棘手案子:两个新成员为了抢一个窝棚的位置打起来了。李大牛去调解,判了一个人理亏,那个人不服。
“你偏袒!就因为他是你老乡!”
“我没有…”
“你就有!你们新来的抱团,欺负我们老实的!”
争吵又起。李大牛年轻,经验不足,处理得生硬,反而激化了矛盾。
最后还是刘寅出面,重新调解,才平息了事端。
“当主管不是光有热情就行。”刘寅私下对李大牛说,“要讲方法,要公平,也要有威信。威信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李大牛低着头:“刘参谋,我是不是…不适合?”
“没有适不适合,只有学不学。”刘寅说,“我教你:处理纠纷,先听双方说,不要急着下结论。问清楚来龙去脉,找出关键矛盾。调解时,要站在中立位置,但也要考虑人情。判决要公正,但执行可以灵活。”
李大牛认真记下。这个憨厚的农家汉子,有热情,缺经验。刘寅愿意给他机会。
但内务部的困境,只是铁山营管理制度问题的缩影。
第四节 黑风寨的戒心
制度问题还没解决,外部问题又来了。
击溃溃兵后,铁山营名声大振,人口暴增,实力增强。这本是好事,却引起了黑风寨的戒心。
第十五天,马黑风来访,名义上是商谈下一批铁器交易,实际上是探听虚实。
“刘兄弟,你这营地…发展得真快啊。”马黑风站在瞭望塔上,看着下面繁忙的工地、整齐的农田、冒着浓烟的炼铁区,眼中神色复杂。
“勉强糊口罢了。”刘寅说,“人多,压力也大。”
“听说…你们现在有一百五十人了?”
“差不多。”
“能打的呢?”
“三十多人。”刘寅如实说,“其他的都是老弱妇孺和工匠。”
马黑风沉默了一会儿:“刘兄弟,咱们是合作伙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们发展这么快,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马黑风转头看着刘寅,“有一天,铁山营会比黑风寨强。到时候,咱们的合作…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这是很现实的担忧。合作伙伴之间,实力平衡很重要。一旦失衡,合作的基础就会动摇。
“大当家多虑了。”刘寅说,“铁山营的志向,不是在这山里称王称霸。我们要的是生存,是发展,是让跟着我们的人活得像个人。黑风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不是敌人。”
“话是这么说…”马黑风笑了笑,“但人心难测。今天你说不是敌人,明天呢?后天呢?”
“那大当家想怎么样?”刘寅直接问。
马黑风沉吟片刻:“两个方案。第一,咱们合并。你带人加入黑风寨,我给你二当家的位置,咱们一起干。”
“第二呢?”
“第二,划清界限。”马黑风说,“矿场合作继续,但其他方面,各走各路。你们别再往北发展,我们也不往南来。”
刘寅明白了。马黑风是在逼他表态:要么归附,要么划界。
“大当家,咱们就不能有第三个选择吗?”刘寅说,“继续合作,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政。你管你的黑风寨,我管我的铁山营。矿场合作,贸易往来,共同防御。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不长久。”马黑风摇头,“刘兄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世道,最终要靠实力说话。现在咱们实力相当,可以合作。将来你强了,或者我强了,总有一方要低头。”
这话很残酷,但真实。
刘寅思考着。合并不可能,铁山营的制度、理念、目标,都跟黑风寨不同。划界也不可取,会限制铁山营的发展。
“那就定个规矩。”刘寅说,“咱们签订协议:五年之内,互不侵犯,互相尊重。五年之后,再看情况。这五年,咱们好好合作,把各自的营地建设好。五年后,如果觉得还能合作,就继续。如果不能,再谈分合。”
“五年…”马黑风考虑着,“好,五年就五年。但协议要有约束力。”
“以山神为誓,歃血为盟。”刘寅说,“另外,我们可以交换人质——不是扣押,是常驻联络官。我派一个人常驻黑风寨,你派一个人常驻铁山营。既是联络,也是信任的象征。”
这个方案双方都能接受。
当天下午,在营地中央,刘寅和马黑风歃血为盟,签订了五年互不侵犯协议。铁山营派王疤眼常驻黑风寨——他熟悉山林,懂规矩,能应变。黑风寨派马三常驻铁山营——他是马黑风的堂弟,身份够分量。
协议签订后,马黑风明显放松了:“刘兄弟,你这人…有意思。跟你打交道,累,但放心。”
“彼此彼此。”刘寅笑道。
送走马黑风,刘寅长舒一口气。外部压力暂时缓解,可以专心解决内部问题了。
但内部问题,比外部问题更复杂。
第五节 技术突破与伦理困境
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天,炼铁区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反复试验,终于炼出了第一炉“钢”。
不是生铁,不是熟铁,是真正的钢——硬度高,韧性好,可以打造更好的工具和武器。
“刘参谋,您看!”负责炼铁的学徒捧着一块钢锭,激动得手都在抖,“断面有花纹,硬度也够!用这个打刀,比以前的强十倍!”
刘寅接过钢锭,沉甸甸的,断面有隐约的云纹。这是通过反复锻打、折叠、淬火得到的“花纹钢”,虽然工艺原始,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顶级材料。
“怎么炼出来的?”
“按您说的‘炒钢法’。”学徒解释,“把生铁烧化,不断搅拌,让碳氧化…我们试了十几次,终于成了!”
炒钢法是西汉就有的技术,但工艺复杂,成本高,一般铁匠不会用。刘寅凭着记忆指导,经过多次失败,终于成功了。
这是重大的技术突破。有了钢,铁山营的铁器质量将跃升一个档次,在贸易中将更有竞争力。
但刘寅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钢的产量太低。
炒钢法需要高超的技术和精细的控制,稍有不慎就会失败。目前整个铁山营,只有三个学徒掌握了基本技巧,一天最多炼出十斤钢。
“得扩大生产。”刘寅对张彤说,“需要培训更多技术工人。”
“可技术保密制度…”张彤提醒,“您不是说,核心技术要控制吗?”
矛盾出现了。技术要保密,就要限制传播;但要扩大生产,就要培训更多人。
“分层培训。”刘寅想了个折中方案,“炒钢法分三步:熔化、搅拌、成型。第一步熔化,可以教给普通工人。第二步搅拌,只教给技术骨干。第三步成型,只有核心技术人员掌握。”
这样既保证了技术不全面外泄,又能扩大生产规模。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技术骨干的待遇和地位。
掌握第二步搅拌技术的工人,待遇比普通工人高,地位也高。这引起了其他工人的不满。
“凭什么他们拿得多?我们干的活不累吗?”
“就是!技术了不起啊?”
嫉妒和不满在工人中蔓延。虽然刘寅解释了技术的重要性,但很多人不理解——他们只看到待遇差异。
更严重的是,有技术骨干开始摆架子,欺负普通工人。
“让开!这炉子你们碰不得!”
“说你呢!离远点!炸了炉子你赔得起吗?”
刘寅不得不亲自整顿。他召集所有工人开会:“技术重要,但人品更重要。从今天起,技术骨干的考核,不光看技术,还要看人品。欺负同伴、摆架子的,一律降级!”
同时,他设立了“技术分享会”:每周一次,技术骨干要分享经验,回答工人们的问题。虽然核心工艺保密,但普通技巧可以交流。
这个措施缓解了矛盾,但也带来了新的风险:技术外泄的风险增大了。
刘寅在笔记本上写道:
技术扩散与保密的矛盾,是工业化初期的必然困境。完全保密,则发展缓慢;完全开放,则优势丧失。必须找到平衡点。
平衡,这是刘寅现在最深的感受。新旧要平衡,技术要平衡,内外要平衡…
管理一个团体,比搞技术难多了。
第六节 第一个冬天
时间进入六月,秦岭的夏天来了。
但刘寅已经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他知道,山里的冬天难熬,尤其是对现在这一百五十人来说。
“粮食储备要够三个月。”他对后勤部下令,“从现在起,每天口粮减少一成,省下的入库。”
“可现在是夏天,正是干活的时候…”洪国玉担心,“吃不饱,没力气啊。”
“那就想办法增加食物来源。”刘寅说,“打猎、捕鱼、采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要储备。”
他组织了专门的采集队,由王疤眼带领,深入山林寻找食物。野果、蘑菇、野菜、山涧小鱼…什么都行。
同时,农业也在加速。三十亩地全部种上了作物:粟米、豆子、蔬菜。田老蔫带着人精心照料,除草、施肥、灌溉。
“刘参谋,你看这苗,长得多好!”田老蔫指着绿油油的田地,满脸自豪,“只要不闹灾,秋天肯定有好收成。”
刘寅看着眼前的田野,心中稍安。有地,就有根。有根,就能活。
但他知道,光靠这些还不够。冬天最难的不是饿,是冷。
“柴火要储备够烧三个月。”他对建设部说,“从现在起,所有非必要的木材砍伐停止,优先储备过冬柴火。”
“可建房还要木材…”
“先住窝棚,冬天保暖更重要。”刘寅说,“另外,要准备冬衣。后勤部统计一下,有多少人缺冬衣,缺多少。”
统计结果令人担忧:一百五十人中,有一百二十人没有像样的冬衣。现有的破衣服,根本挡不住山里的严寒。
“布不够。”翠儿发愁,“就算把所有的布都用上,也只够做五十件棉衣。”
“那就做集体棉被。”刘寅说,“大通铺,大棉被,大家挤着睡,互相取暖。”
“那外出干活的人…”
“做棉背心,优先给需要外出的人。”刘寅说,“另外,想办法弄皮毛。打猎时注意,皮毛完整的动物,皮毛要硝制保存。”
过冬准备成了铁山营当前的头等大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在这个新家的第一个冬天,必须准备好。
忙碌中,刘寅注意到一个细节:新老成员的隔阂,在共同的劳动中慢慢消融。
一起开荒,一起建房,一起储备粮食…劳动是最有效的融合剂。新成员学会了老成员的技术,老成员看到了新成员的勤劳。
李大牛的内务部工作也渐渐上了轨道。他学会了调解技巧,处理纠纷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偶尔还有争议,但大多数人认可他的公正。
“刘参谋,我觉得…铁山营像个家了。”一天傍晚,李大牛对刘寅说,“以前逃难的时候,觉得活一天算一天。现在…有盼头了。”
“什么盼头?”
“盼着秋天收粮食,盼着冬天有棉衣,盼着明年开更多地…”李大牛憨厚地笑,“盼头多了,活得就有劲。”
刘寅也笑了。是啊,盼头。这是乱世中最珍贵的东西。
第七节 暗流
但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七月中的一个夜晚,防卫部在巡逻时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是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在营地外围转悠,被发现后想跑,被李石头带人抓住了。
“说!干什么的?”李石头审问。
“我…我就是路过…”男人眼神闪烁。
“路过?大半夜的在山里转?”
“我迷路了…”
刘寅被叫来。他打量这个男人:四十多岁,面黄肌瘦,但手上没有老茧,不像干苦力的。衣服虽然破,但料子是细麻,不是穷苦人穿的粗布。
“搜身。”
搜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字:“潼关卫”。
官兵!
“你是官军的人?”刘寅盯着他。
男人见身份暴露,反而镇定了:“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不瞒了。我是潼关卫的探子,奉命来打探秦岭流寇情况。”
“流寇?我们不是流寇。”
“是不是,你们自己说了不算。”男人冷笑,“聚众一百五十,私造军械,开荒屯田…这不是流寇是什么?按大明律,该当剿灭!”
“剿灭?”刘寅也笑了,“潼关卫现在还有余力剿匪吗?李自成都打到潼关了,你们自身难保吧?”
男人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刘寅说,“回去告诉你的长官:铁山营不是流寇,是逃难的百姓抱团求生。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官府非要来剿,我们奉陪。不过…”
他顿了顿:“潼关卫现在最缺的,应该是粮食和武器吧?这些,我们都有。与其剿匪,不如做生意。”
男人愣住了。他没想到刘寅会这么说。
“你…你想跟官府做生意?”
“为什么不能?”刘寅说,“铁山营有铁器,有粮食。官府有我们需要的盐、布、药材。各取所需,不好吗?”
男人沉默良久:“这话,我做不了主。”
“那就回去禀报。”刘寅说,“另外,给你个忠告:李自成虽然败了,但很快会卷土重来。潼关卫与其把精力放在山里,不如好好守关。”
他让人放了探子,给了点干粮:“走吧。下次再来,提前打招呼,别鬼鬼祟祟的。”
探子将信将疑地走了。
“刘参谋,为什么要放他?”李石头不解,“万一他带兵来…”
“不会。”刘寅说,“潼关卫现在自顾不暇,没精力进山剿匪。我放他回去,是传递一个信息:铁山营可以成为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
这是冒险,但也是机会。如果真能和官府建立联系,铁山营的生存环境会好很多。
但刘寅也知道,这步棋走得很险。官府不是黑风寨,更复杂,更不可控。
第二天,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核心成员。
“太冒险了。”张彤第一个反对,“官府的话能信吗?今天说合作,明天可能就翻脸。”
“我知道。”刘寅说,“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防卫部加强训练,工事继续加固。同时,加快技术研发——我们需要更强的武力,才能有谈判的筹码。”
“更强的武力?还有什么?”
“火枪。”刘寅说,“既然火炮成功了,火枪也不远了。有了火枪,我们的战斗力能再上一个台阶。”
新的目标确定了:研制火枪。
但刘寅知道,这需要时间,需要技术,更需要资源。
路还长,但必须走。
夜深了,刘寅站在瞭望塔上,看着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一百五十个家庭,一百五十份希望。
他要带着这些人,在这个乱世中,走出一条生路。
哪怕再难,也要走。
远处传来狼嚎,但营地里的狗叫声更响。
有狗叫,就有人气。
有人气,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