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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地鸣起时,没有雷声。

只有一声极低、极沉的闷响,自皇城地底深处翻滚而来,像是万丈岩层被人以铁锤击中,闷在胸腔里,久久不散。

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轰——

绣衣局的石壁,骤然一震。

灰尘如雪,簌簌而落。

赤灯疯狂摇曳,映得石室中人影乱晃,宛如群鬼。

凤玄姬踉跄后退,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脸色瞬间煞白。

“地火……真的被引动了……”

她死死盯着沈绣,眼中第一次露出近乎恐惧的神色。

“你怎么敢?!”

沈绣靠在绣案旁,右手还在滴血,掌心被针刺穿的伤口狰狞可见。

她的呼吸急促,却依旧抬起头,看向凤玄姬。

“你们教我的。”

她轻声道。

“线,可引势。”

“血,可开路。”

“我只是——照着你们的规矩走。”

凤玄姬的脸,扭曲了一瞬。

她猛地挥手:“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石室外的内卫应声而动,数人拔刀冲入。

沈怀瑾却在同一时刻,厉声喝道:

“住手!”

他一步跨到沈绣身前,张开手臂,将她挡在身后。

“谁敢动她?!”

凤玄姬几乎被气笑了:“沈怀瑾,你还护着她?!”

“你可知道,她这一针,会让整个皇城——”

“闭嘴。”沈怀瑾冷声打断,“你我都清楚。”

“她这一针,是你逼出来的。”

凤玄姬死死盯着他,忽然低笑起来。

“好。”

“好得很。”

“沈怀瑾,你既然要当慈兄——”

她猛地转身,对外喝道:

“来人!”

“传我令:封死绣衣局所有出口!”

“谁也不许放走!”

“今日——”

“就让这地下,做他们的坟场!”

轰!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一次,震动更甚。

穹顶的一角,竟裂开了一道细缝,碎石滚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地火,并未真正喷涌。

但那股来自地底的灼热气息,已经开始沿着暗河与裂隙,往上翻涌。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硫磺与焦土的气味。

沈绣知道——

火脉已经苏醒。

它们正在沿着她埋下的逆线,重新寻找出口。

可真正的爆发,还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

将是她唯一的生机。

“阿绣。”

沈怀瑾低声唤她。

他转过身,看着她染血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你听我说。”

“跟我走。”

“现在。”

沈绣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走?”她轻声反问,“走去哪里?”

“回沈府。”沈怀瑾急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只要你随我离开这里,这一切,我都可以压下去。”

沈绣缓缓摇头。

“沈府?”

她的眼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却很快被冷意压下。

“兄长。”

“你忘了吗?”

“沈府,早就没有了。”

“在你用我换名册的那一夜。”

沈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沈绣打断他。

她向前一步,从他身侧走出,直面凤玄姬。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来啊。”

凤玄姬冷冷看着她,眼中杀意翻涌。

可她并没有立刻下令。

因为她听见了——

来自地底,更清晰的轰鸣。

那不是偶然。

那是——

地火在重新聚势。

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已经开始脱离她的掌控。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咬牙问。

沈绣笑了。

“我在这张图里,绣了一条路。”

“原本,是给你们去北疆杀人的。”

“现在——”

“我把它,折了回来。”

“让它,来找你们。”

凤玄姬瞳孔骤缩。

她猛地看向案上的心卷,第一次带着恐惧的眼神,审视那张自己赖以立身的锦图。

“逆线……”

她喃喃道。

“你在心卷里,埋了逆线?!”

沈绣没有否认。

凤玄姬忽然狂笑起来。

“好,好得很!”

“沈绣!”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她猛地抬手,厉声喝道:

“引火阵,启!!”

随着她一声令下,石室外传来机关转动的轰响。

紧接着,地面数处石板骤然翻开,露出下方暗红色的阵槽。

阵槽之中,早已埋好油脂、硝石与导火药线。

“你以为,只有你会借火?”凤玄姬冷笑。

“这绣衣局,本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

“祭炉!”

她话音未落,一名内卫已点燃火折,投向阵槽。

轰!

火焰猛地窜起,瞬间沿着阵槽蔓延,像是一张燃烧的网,铺展开来。

石室内的温度,陡然飙升。

沈绣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掀翻。

沈怀瑾一把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凤玄姬,你疯了!”他怒喝,“你这是要同归于尽?!”

凤玄姬笑得近乎癫狂。

“同归于尽?”

“沈怀瑾,你错了。”

“我早就给自己,留了退路。”

“而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沈绣,冷得像冰。

“不过是我献给地火的——”

“活祭。”

火焰沿着阵槽迅速蔓延,很快逼近石室。

沈绣却在这炽热与轰鸣之中,忽然异常冷静。

她看见了。

她看见,那些阵槽的走势——

竟与她埋下的火脉逆线,在地息绡的映照下,隐隐重合。

凤玄姬的引火阵,本是为了引动地火、形成可控的焚势。

可现在——

在她的逆线干扰下,这个“可控”的阵,已经变成了——

放大器。

一旦两股火势真正咬合。

结果,只会是——

失控。

沈绣猛地抬头。

“凤玄姬!”

“你若再引火——”

“这整片地下,都会塌!!”

凤玄姬一怔,随即冷笑:

“塌?”

“塌了又如何?”

“只要我活着出去——”

“这天下,照样是我的棋局!”

她猛地转身,朝着石室深处的一道暗门冲去。

显然,她所谓的“退路”,就在那之后。

沈怀瑾脸色骤变。

“不能让她走!”

他猛地拔出佩刀,欲追。

可就在此时——

轰!!!

一道更剧烈的震动,从地底炸开。

石室的地面,骤然裂开一道长缝,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火星,自缝隙中喷涌而出。

沈怀瑾被震得踉跄后退。

沈绣更是直接被掀翻在地。

火脉,终于开始真正觉醒。

“阿绣!”

沈怀瑾扑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起。

“走!”

“这里要塌了!”

沈绣却反手抓住他的衣袖。

她的眼中,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你走。”

“我不走。”

沈怀瑾一震:“你说什么?!”

沈绣死死盯着他。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

“那你现在——”

“替我回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直直扎进沈怀瑾心里。

“阿绣,你别胡闹!”他厉声道。

“我不是胡闹。”沈绣摇头。

“我留下,是为了——”

“收线。”

她低头,看向案上的心卷。

那张图,在热浪中微微颤动,绢面上暗埋的金钢线,开始隐隐泛红。

她知道——

若不在此刻,彻底破坏这张图。

哪怕她引动了火脉。

只要心卷尚在,这张图,依旧有可能被人续用。

她不能允许。

“你疯了!”沈怀瑾吼道,“你留下,必死无疑!”

沈绣抬头,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兄长。”

“你还欠我一条命。”

“今日——”

“就还在这里吧。”

说完,她猛地一推,将沈怀瑾推向后方。

几名中枢内监立刻上前,将沈怀瑾护住。

“带侯爷走!”有人高喊。

沈怀瑾却还想挣脱,却被死死拖住。

“阿绣——!!”

他的喊声,被轰鸣与火浪吞没。

沈绣转身,重新扑回绣案前。

她抓起那张心卷,双手用力一撕!

嗤啦——

绢帛裂开的声音,在轰鸣中几乎微不可察。

可对她而言,却如雷贯耳。

她一撕,再撕。

将那幅凝聚了无数人命的锦图,狠狠撕成数块。

火焰迅速舔上破碎的绢面。

金钢线在火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在惨叫。

她却毫不犹豫。

“这是——”

“你们的路。”

她喃喃道。

“我不走。”

“我毁。”

就在她撕毁心卷的同时,石室另一侧,忽然传来阿蘅的呼喊。

“阿绣!!”

沈绣猛地转头。

只见阿蘅满身灰尘,从侧门冲入,怀中死死抱着一个包裹。

那正是——

副卷。

“我来毁副卷!”阿蘅喊道,“你走!!”

沈绣一震。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危险,快走!”

阿蘅却已经冲到她身边,将副卷狠狠掷入火中。

“我说过的。”她喘着气,“你死,我替你毁。”

“你活,我陪你疯。”

火焰瞬间吞没副卷。

阿蘅却被热浪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沈绣扑过去,将她扶起。

“阿蘅!”

阿蘅的嘴角,渗出一丝血。

她却还在笑。

“副卷……没了。”

“现在……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了……”

沈绣的眼眶,骤然发热。

她死死咬住牙,将阿蘅的手,攥得更紧。

“走。”

“我们一起走。”

阿蘅却摇头。

她的目光,越过沈绣,看向正在崩塌的穹顶。

“来不及了。”

“出口……塌了。”

沈绣一怔,猛地回头。

只见她们来时的石道,已经被落石与火焰封死。

而四周的墙壁,也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整座绣衣局,正在火脉的冲击下,逐步失稳。

真正的坍塌——

只是时间问题。

沈绣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忽然意识到——

她或许,真的走不了了。

她低头,看向阿蘅。

“怕吗?”她轻声问。

阿蘅摇头。

“不怕。”

“能看到他们的图,被我们亲手烧掉。”

“值了。”

沈绣苦笑。

她扶着阿蘅,靠在尚未完全坍塌的石壁旁。

火焰在不远处翻涌。

热浪,几乎要灼伤皮肤。

沈绣却忽然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抬头,看着穹顶不断掉落的碎石。

“阿蘅。”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继续绣?”

阿蘅看着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绣什么?”

“绣——”

沈绣的眼中,燃起一点光。

“绣他们的罪。”

“用锦线,当刀。”

阿蘅怔了怔。

然后,用力点头。

“好。”

就在这时。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轰隆!!!

整座绣衣局,仿佛被什么东西,从下方猛地托起,又狠狠砸下。

石壁彻底崩裂。

一股炽热到极致的气浪,从地底喷涌而出。

地火——

真正破封。

“来了……”阿蘅喃喃。

沈绣死死抱住她,将她护在怀中。

就在火浪即将吞没她们的瞬间——

忽然,一道冷风,从侧后方猛地灌入。

伴随着一声嘶哑的怒吼:

“这边!!”

沈绣猛地抬头。

只见一道被炸开的侧洞后,几名衣甲破损的内卫,正拼死撑开一条尚未完全塌陷的裂口。

为首之人,正是——

她曾在绣衣局见过的老内卫。

“快!!”那人吼道,“再不走,全塌!!”

沈绣来不及多想,扶起阿蘅,拼尽全力,朝裂口冲去。

她们几乎是贴着火浪的边缘,被热风推着,跌跌撞撞冲入裂口。

下一刻——

轰!!!

她们身后的通道,彻底崩塌。

无数巨石与火焰,轰然砸落。

绣衣局——

被彻底埋入地底。

不知过了多久。

沈绣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缓缓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狭窄的暗道中。

头顶,有冷风灌入。

雪。

她看见了雪。

“阿蘅……”

她猛地侧头。

阿蘅就躺在她身旁,脸色苍白,却还有微弱的呼吸。

沈绣松了一口气,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出来了……”

老内卫坐在不远处,背靠石壁,满身是血。

他看见沈绣醒来,咧嘴一笑。

“命大。”

“这条暗道,是旧朝弃用的排水道。”

“要不是你们运气好……”

他没有再说下去。

沈绣挣扎着坐起身。

她这才意识到——

她们,已经不在绣衣局了。

而是在皇城某处,被雪掩盖的废井旁。

地底的轰鸣,仍隐约传来。

但那已是,绣衣局的——

葬歌。

“凤玄姬呢?”沈绣忽然问。

老内卫摇头。

“没见。”

“她走的那条暗门,已经塌了。”

“是生是死——”

“谁也不知道。”

沈绣闭上眼。

她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因为她知道——

凤玄姬或许死了。

可这场局——

还远未结束。

远处,皇城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哗与钟声。

显然,地下的异动,已经惊动了上层。

沈怀瑾——

一定已经知道,她还活着。

也一定,开始了新的布局。

沈绣低头,看着自己染血又焦黑的双手。

她忽然意识到——

从这一刻起。

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轻声道:

“阿蘅。”

“我们要走。”

“趁他们还没找到这里。”

阿蘅虚弱地笑了笑。

“走去哪里?”

沈绣望向风雪中的皇城轮廓。

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锋芒。

“去他们——”

“最怕我们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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