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说《布袋行》,类属于历史古代类型的经典之作,书里的代表人物分别是契此陈三宝,小说作者为户外老美,小说无错无删减,放心冲就完事了。布袋行小说最新章节第13章,已更新了135794字,目前连载。主要讲述了:第一卷·俗世之袋卷首语:一只布袋,三丈红尘。装得进戏法彩衣,装得尽乱世悲声。少年郎未曾想,他抖落的不是彩绸,是半生颠簸的序章。—第一章 长汀幻影五代后梁时期,贞明二年冬,长汀河结了薄冰。冰是浑的,…

《布袋行》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卷·俗世之袋
卷首语:
一只布袋,三丈红尘。装得进戏法彩衣,装得尽乱世悲声。少年郎未曾想,他抖落的不是彩绸,是半生颠簸的序章。
—
第一章 长汀幻影
五代后梁时期,贞明二年冬,长汀河结了薄冰。
冰是浑的,掺着上游冲下来的草屑和说不清是什么的碎末。河埠头挤挤挨挨停了十几条乌篷船,船帮子互相磕碰,发出空洞的闷响——像这个时代在咳嗽。
契此坐在河边老柳树下,敞着怀。
风从北边来,掀开他补丁叠补丁的灰布直裰,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肚脐眼周围有圈陈年污垢,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成了天然的纹样。他不在意,一只手在肚皮上慢慢画着圈,另一只手搭在旁边那只青灰色布袋上。
布袋口松垮地张着,像打了一半的哈欠。
“师父,真要走啊?”
问话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蹲在他脚边,脸上抹着河泥和泪痕混成的花脸。孩子叫阿丑,三前契此在破庙里捡的,爹娘都死在北边来的溃兵刀下。
契此没答话,目光落在河面。
冰下有黑影游过,是最后一批不肯南逃的鱼。他看着鱼,忽然笑起来,笑声沉甸甸的,砸在冰面上又弹回来:“你看那鱼,明明在冰下,还以为自己在水里。”
阿丑听不懂,吸了吸鼻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得像心跳。几个骑兵沿河岸飞奔,马蹄踏碎薄冰,溅起浑浊的水花。他们在搜寻什么,目光扫过河埠头每一张麻木的脸。
契此的手按在了布袋上。
骑兵越来越近,为首的军官忽然勒马。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撕裂冬的寂静。军官的目光,盯在了柳树下那个胖和尚身上。
“你。”马鞭指过来,“背的什么?”
契此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那抹没褪净的笑。他拍了拍布袋,灰尘扬起,在晨光里打转:“一些旧东西。”
“打开!”
军官翻身下马,皮靴踩在冰渣上咔嚓作响。周围的人群下意识后退,空出一圈空地。阿丑往契其身后缩,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契此叹了口气。
他把布袋提到膝上,动作慢得像在给婴儿翻身。布袋口倾斜,先滚出来的是半个硬的炊饼,接着是几枚生锈的铜钱,一枚缺口的陶碗,一截磨秃的毛笔,最后——是一本边角卷起的《金刚经》。
军官用刀尖拨了拨那堆破烂,眉头拧成疙瘩。
“就这些?”
“就这些。”契此把东西一件件捡回去,动作轻柔,“军爷要是看上了哪件,尽管拿去。”
军官盯着他看了三息,忽然抬脚,狠狠踢向布袋!
阿丑惊叫出声。
但那只脚停在了半空。
不是被人拦住,而是军官自己停住了。他的脸色变了,从暴怒转为困惑,再转为某种说不清的惊疑。他慢慢收回脚,后退了一步。
“……疯子。”
啐了一口,军官翻身上马,领着骑兵继续向南。
人群重新合拢,像水流抚平涟漪。没人说话,但好几道目光悄悄落在契此身上。他若无其事地系好布袋,拍拍阿丑的脑袋:“走了。”
“去、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他站起身,布袋甩上肩头。那一瞬间,阿丑似乎看见布袋鼓胀了一下,像吸了口气。但眨眨眼再看,又还是那个瘪瘪的旧袋子。
契此往北走。
逆着南逃的人流,逆着冬天的风。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跟他擦肩,听见他低声哼着什么调子,不成曲,只几个音在舌尖打转:
“袋是袋……非是袋……”
妇人回头看时,那个胖和尚的背影已经没入晨雾。只有柳枝还在晃,拂过刚才他坐过的青石板。石板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粒黄小米,引来三两只麻雀啄食。
麻雀啄着啄着,忽然一齐振翅飞起。
因为冰封的河面,传来了极轻微的“咔嚓”声。
—
时间往回拨三十年。
同样是长汀河畔,没有薄冰,只有盛夏滚烫的河水。
十四岁的契此——那时他还叫陈三宝——正蹲在河滩上,往布袋里装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河滩上最圆润的鹅卵石,青的、白的、带红斑的,每一颗都经过精挑细选。
“三宝!班主叫你!”
喊声从岸上传来。陈三宝应了一声,把布袋口扎紧,甩上肩头。布袋沉甸甸的,但他脚步轻快,跳过几块露出水面的礁石,跃上岸边土路。
路尽头搭着个简陋的戏棚,布幡上写着“陈家幻戏班”。
棚里热气蒸腾。班主陈老拐正在训人,唾沫星子喷在跪在地上的少年脸上:“让你偷!让你偷!戏班的规矩都喂狗了?”
那少年是班主的亲侄子,偷了客人的钱袋。
陈三宝低头钻进后台,想悄悄绕过。但陈老拐眼尖:“三宝!过来!”
他只好走过去。班主一把扯下他肩上的布袋,掂了掂:“又去捡石头?跟你说多少遍,练手法用黄豆就行,石头沉,伤筋骨!”
“石头实在。”陈三宝小声说,“黄豆太轻,练不出手感。”
陈老拐瞪他,但眼神里透出的是满意。这徒弟是六年前在乱兵堆里捡的,那时还是个瘦猴似的孩子,饿得只剩一口气。六年过去,不仅长开了,更显出了天赋——一双手天生比别人快,眼力也毒。
“晚上吴府有堂会。”班主把布袋扔还给他,“你压轴,演‘布袋乾坤’。”
陈三宝眼睛一亮。
“布袋乾坤”是戏班最拿手的幻戏:一只空布袋,能依次变出彩绸、铜钱、果品,最后甚至能飞出两只活麻雀。历来只有班主亲自演,今天却交给了他。
“谢谢师父!”
“别高兴太早。”陈老拐压低声音,“吴府那位新来的监军使,据说是汴梁来的,见过大世面。要是演砸了……”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寒意说明了一切。
傍晚,戏班一行十二人来到吴府侧门。
这是杭州城数得上的宅邸,朱门高墙,门口石狮子的眼睛用的是真的琉璃。陈三宝跟在队伍最后,肩上的布袋换成了全新的靛蓝色锦袋,绣着云纹——这是戏班的门面。
进门时,护院挨个检查行囊。
轮到陈三宝,护院捏了捏他的布袋,眉头一挑:“装的什么?”
“吃饭的家伙。”陈三宝赔着笑,解开袋口。
里面确实是“吃饭的家伙”:彩绸、铜环、几枚特制的空心鸡蛋,还有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白磷粉——那是变火的关键。护院伸手进去翻了翻,没发现异常,挥挥手放行。
但陈三宝的掌心出了汗。
因为护院没摸到布袋的夹层。那里藏着真正不能见光的东西:三本手抄的戏法秘谱,是陈老拐的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其中记载的一些古法,已经接近“术”的边缘。
比如“米粮不绝法”——如何让一只布袋永远倒不完米。
比如“水火避让诀”——如何徒手从沸水中取物而不伤。
陈老拐说过,这些东西一旦泄露,戏班会招来身之祸。因为这世上总有人分不清“幻戏”和“妖术”。
堂会设在花园水榭。
时值盛夏,荷花开得正盛,风里都是甜腻的香气。主座上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穿着紫色圆领袍,正是汴梁来的监军使郑元。旁边陪坐的是吴府主人吴潜,杭州有名的丝绸商,也是戏班的老主顾。
戏开场了。
先是一段吐火,接着是吞剑、傀儡戏。郑元看得意兴阑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直到报幕人高喊:“下一出——布袋乾坤!”
陈三宝深吸一口气,走上场。
水榭里所有的灯笼都在那一刻调暗了,只剩中央一圈光。他站在光里,举起那只靛蓝锦袋,向四面展示——袋口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各位贵客请看,”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此袋寻常,内无乾坤。”
然后他手腕一抖。
第一件飞出来的是一匹红绸,三丈长,在灯光下如血瀑泻地。宾客轻呼。他再抖,铜钱如雨洒落,叮叮当当落在青石板上。第三次,变出的是时鲜果子:荔枝、杨梅、金桔,带着枝叶,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
郑元坐直了身子。
陈三宝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背对主座,面朝池塘方向,双手捧袋,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是毫无意义的虚词,但节奏和韵律都模仿道家的咒语。
然后他猛地将布袋抛向空中!
布袋展开,像一只蓝色大鸟。在升至最高点时,袋口忽然涌出大团白雾。雾中传出鸟鸣,紧接着,两只翠羽红喙的鹦鹉扑棱棱飞出,在水榭里盘旋一圈,落在郑元面前的案几上。
一只开口:“福寿安康!”
另一只接:“富贵绵长!”
满座哗然,掌声雷动。
郑元笑了,伸手去逗鹦鹉。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鸟羽时,异变陡生——
其中一只鹦鹉忽然剧烈咳嗽,咳出几缕黑烟。黑烟迅速扩散,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另一只鹦鹉受惊,尖叫着飞起,撞翻了桌上的酒壶。
“保护大人!”
侍卫拔刀冲上来。陈三宝脸色煞白,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套戏法演过不下百次,从没出过这种差错!
“妖术!”郑元拍案而起,脸色阴沉,“拿下!”
陈三宝想解释,但侍卫已经扭住他的胳膊。他被按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青石板。余光里,他看见陈老拐在台下拼命朝他使眼色,用口型说了一个字:
“跑。”
可是怎么跑?
侍卫把他拖起来,准备押走。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吴潜忽然开口:“且慢。”
郑元皱眉:“吴公何意?”
“此乃幻戏,何来妖术?”吴潜慢慢站起,走到陈三宝面前,伸手从他怀里摸出那个靛蓝布袋,“大人请看。”
他当众撕开布袋内衬。
里面掉出几片花瓣、一撮羽毛,还有一小包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吴潜拈起一点粉末,在灯下细看:“不过是戏法用的磷粉受,混杂了鹦鹉食囊里的染料。鸟受,这才咳出黑烟。”
郑元将信将疑。
吴潜转身,对陈老拐厉声道:“虽是意外,但惊扰贵客,罪不可恕!戏班罚银五十两,此人——”他指向陈三宝,“逐出杭州,永不得回!”
陈老拐扑通跪下,老泪纵横:“吴公开恩!这孩子是草民一手带大,他走了,戏班就……”
“再多言,戏班一并逐出!”
陈三宝被推出了吴府后门。
夜色已深,街上空无一人。他背着那个被撕破的锦袋,站在石阶上,回头看了一眼。府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又响起来了,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
他摸了摸怀里。
那里有三本秘谱,是陈老拐在被押出时,趁乱塞进他衣襟的。还有一小袋碎银,最多二两。
以及一张字条,上面是班主歪歪扭扭的字:
“向北,莫回头。活下去。”
陈三宝把字条塞进嘴里,嚼烂,咽下。
然后他真的向北走。
走过空荡荡的街巷,走过已经关闭的城门——守门的兵丁得了吴府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出去。走到城外三里亭时,天开始下雨。
夏夜的雨又急又密,很快浇透了他的单衣。
他躲进亭子,从破布袋里摸出那三本秘谱。油纸包裹得很严实,一点没湿。就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他翻开第一本。
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墨迹已经黯淡:
“戏法戏法,七分在手,三分在心。若有一心重于手,此袋可装乾坤。”
闪电再亮时,陈三宝看见自己的手在抖。
不是冷,也不是怕。
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从胃里往上涌,堵在喉咙口。他忽然想起那只咳出黑烟的鹦鹉,想起它眼睛里的惊恐——那眼神,像极了六年前,他在死人堆里看见的那个还没断气的女人。
女人把最后一个饼塞给他,说:“跑。”
然后咽了气。
雨越下越大,亭子开始漏雨。水滴砸在秘谱上,晕开墨迹。陈三宝慌忙合上书,塞回怀里。他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有另一个声音,很轻,但清晰:
“袋是袋……非是袋……”
他猛地睁眼。
亭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声音是从他脑子里响起的,还是从怀里那几本古旧的秘谱里渗出来的?
他不知道。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陈三宝站起来,把破布袋重新甩上肩头。袋子被雨淋过,颜色深了一块,像淤血。
他迈出亭子,踩进泥泞的官道。
向北。
很多年后,当契此和尚在岳林寺的晨钟里睁开眼,偶尔还会想起这个雨夜。他会想,如果当时往南走了,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但人生没有如果。
就像那只布袋,一旦装进了第一件东西,就再也回不到空空如也的状态。
他只是往前走。
把十四岁的陈三宝,连同那个雨夜的迷茫和湿,一起装进越来越沉的布袋里。然后继续走,走到下一个城镇,下一场表演,下一次意外,下一次逃亡。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发现——
布袋已经重得背不动了。
而那时,他正好走到一条河边。河水浑浊,漂着乱草和死鱼。他蹲下来,想洗把脸,却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个肥胖、邋遢、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死掉的中年人。
他看了很久。
然后解下布袋,把它浸入河水。布袋吸水,慢慢沉下去。他松开手,看着它被水流带走,漂向看不见的下游。
他就这么空着手,在河边坐到天黑。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他忽然笑起来。
笑声很大,惊起了芦苇丛里的夜鹭。
因为他想明白了:布袋可以被水流带走,但装进布袋里的那些东西——那些记忆、罪疚、恐惧、执念——它们已经长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站起,转身。
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下游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很微弱的光,青白色,像坟地的磷火。
它顺着水流漂回来,漂到他脚边。是那只布袋,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净。袋口微微张开,仿佛在等待。
契此看着它,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他弯下腰,捡起了它。
这一次,他没有甩上肩头,而是抱在怀里,像抱一个婴儿。
他继续向北走。
月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影子手里,也抱着一只布袋。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走向三十年后,那个结冰的长汀河畔。
走向那个坐在柳树下,对阿丑说“走了”的早晨。
走向他成为“布袋和尚”之前的,最后一个平凡夜晚。
—
长汀河的冰,在正午时分裂开了一道缝。
裂缝从契此坐过的青石板下开始,蜿蜒向北,像大地睁开了眼睛。冰下的鱼群顺着裂缝游弋,它们不知道,这道裂缝会在三天后扩大,吞没两艘试图过早北上的粮船。
就像它们不知道,那个背着布袋的胖和尚,此刻已经走出二十里地,正站在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前。
庙里供的神像倒了,碎成三截。
契此走进去,把布袋放在供桌上。他从袋里掏出那半个炊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放在碎神像前。
“吃吧,”他嚼着硬的饼,含糊不清地说,“你我也算同病相怜。”
神像沉默。
阿丑蹲在门槛外,小声问:“师父,神……也饿吗?”
契此回头看他,笑了:“神饿不饿不知道,但摆神的人,肯定是饿过的。”
他吃完饼,拍拍手上的渣,又从布袋里掏出那本《金刚经》。经书已经翻得卷了边,他随手打开一页,就着破屋顶漏下的光,轻声念: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
阿丑听不懂,但觉得好听。
就像风吹过破庙檐角的铁马,叮叮当当,没什么意思,但让人心安。
契此念完一段,合上经书。他看向门外,远处的山峦在暮色里渐渐模糊。更远处,是战火,是流民,是他即将走进去的、更深的乱世。
他把经书装回布袋,系紧袋口。
“阿丑。”
“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往北走吗?”
孩子摇头。
契此站起身,布袋再次甩上肩头。这一次,阿丑清楚地看见,布袋鼓胀了起来,像装进了一整座山的影子。
“因为南边是逃,”契此说,迈出庙门,“北边是……”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供桌上那半块饼。
“……是去找答案。”
暮色彻底吞没了土地庙。
一老一少两个影子,沿着官道向北,渐渐融进深青色的夜里。风从背后吹来,带着长汀河的水汽,也带着南方越来越远的炊烟。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河畔,那棵老柳树下——
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人。
也是个和尚,更老,更瘦,穿着一尘不染的灰色僧衣。他望着契此离开的方向,手里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菩提子。
念珠转动,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
像春蚕食叶。
像命运在书写。
(第一卷 第一章 终)
小说《布袋行》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