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刀》第3章 男人
雾霭的尽头是如火的枫林。
疾风吹打残叶，火焰摇曳不定。
男人坐在旧桌旁，明灭不定的烛火照亮了那张死灰色的脸。
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
刀疤贯穿了眉宇和下巴。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道疤。
更不会忘记那个该死的人！
以及那柄早该断折的刀！
刀！
他又看到了刀。
撕裂般的痛楚忽然从伤疤里涌出来！
男人吹灭了烛火。
眼睛里反射着微弱的星光。
一如夜间离队的孤狼，残忍而决绝，无有退路。
任何人在此时动手都是不明智的。
只因他的精神和意志已经融为一体。
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柄锋锐的剑！
这柄剑足以斩断世间一切羁绊！
沈庚走进来。
坐在男人对面。
他坐的很随意，刀悬在身畔，绝没有拔刀的打算。
男人死死地盯着他，刻骨的恨意早已无法掩饰！
他也不需要掩饰！
窗外的风停了。
几片火红的枫叶翻涌而来。
飞至的刹那，枫叶悄然粉碎。
竟被两人凛然的杀气摧残消弭！
少顷。
男人终于开口，冷声道：“是方策那个老东西让你来的？”
说话时，他脸上的刀疤随着声音缓缓蠕动，宛如一只狰狞的蜈蚣，夹藏着难以想象的剧毒！
沈庚道：“他没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狂笑一阵，凄厉地笑声震碎了弥漫的雾霭。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男人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字字地问道：“你说，那个老东西没回来？”
短短的一句话，言语间竟充斥着难以想象的恨意！
沈庚道：“不错。”
男人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我还没杀他，他怎能死！”
“怎能死！”
沈庚不答，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你希望我去救他？”
男人拿起纸，扭曲的脸庞上多了一丝错愕。
“去杀他。”
沈庚凝注着对方，眼中期盼之意一闪而过。
“你知道我绝不会救他！”
“不错。”
“你告诉我他的下落，只因你想借我的手找到他！”
“不错。”
“我岂是这种傻瓜？”
“不错。”
男人忽地怔住了。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对方。
直到此刻，他才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目光从肩头到手腕，最后落在那柄刀上。
刀！
黑色的刀！
他的伤疤又在痛了。
“你知道他只能死在我手上。”
“你只会死在他手上。”
男人再次沉默了。
待他再抬首时，灰色的眼瞳里忽然燃起摇曳不定的烛火！
那是绝不服输的光！
亦是刻骨难消的仇恨！
仇恨！
“随我来！”
凛然剑意渐而远去，沈庚跟上，似慢实快。
半晌。
男人忽地停下。
他眺望着远处，朗声道：“你可看到那家酒肆？”
沈庚默然。
“我识得那家主人，十年前，他步入先天后期。”
男人望着酒肆。
但沈庚明白，对方说得绝不是酒肆的掌柜，一定是一个极重要、极危险的人物。
他能感受到男人话语中隐含的一丝畏惧。
高手相争，胆气若是泄了，那便落了下成。
男人忽然回首，盯着沈庚冷笑：“似你这般年纪，便能步入先天，看来方策那个老东西没少下功夫！”
沈庚依旧不答。
“我没把握胜他。”
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仇敌之徒，而是一位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沈庚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男人宽慰道：“倘若不求杀敌，只是救人，凭你我合力，倒有几分把握。”
他似乎忘记了仇恨。
脸庞上狰狞地疤痕却在不安地抖动着。
沈庚审视着对方，心中快速思索着对方有几分诚意。
片刻。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朝前走。
每一步仿佛精心度量过，绝没有半分差别。
沈庚不由得暗暗纳罕，似这套步法，只有师父知晓，为何眼前这人竟也懂得此道？
酒肆。
旌旗猎猎。
几辆马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
板车上空无一物，但有重物摩擦的痕迹，显然经年累月的载着货物。
这附近有家镖局，名唤‘天南镖局’，总镖头使得一手‘精钢棍’，号称重达六十四斤，生平罕有敌手。
走进去，大堂里坐着几个赤膊汉子，喝着大碗的酒。
酒肆的老板娘是个貌美的妇人，蛾眉螓首，肤色白皙，宛若九天洒落的桂华。
修长细嫩的手指搭在酒壶上，清澈如水的酒液轻柔地淌入碗中。
那是一只美得恰到好处的手，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如果有人拥有这样一双手，那她定不甘心埋没于此，成日里与痴怪酒徒相伴。
这样一双仿佛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一定……
沈庚瞳孔一缩。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便是以绝美的手闻名天下，只是近些年再无消息，人们便渐渐忘了她。
玉玲珑。
传闻此女最擅用毒，无色无味，触之肌肤，三息便倒。
一名醉眼朦胧的汉子咧着嘴，莽撞得伸出手，搭在少妇的手腕上。
柔软光滑的手腕是如此的美妙，令人情难自禁，甘愿做那扑火的飞蛾，只为求取刹那的光辉。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
同伴们大吃一惊，还未有所动作，便身形一顿，或前扑或后仰，皆气息全无。
现在，这双足以吸引世间一切男子的素手，正在轻慢的收敛着尸身，顺便从脏兮兮的衣物里翻出些碎银来。
沈庚有些后悔如此莽撞的走进来。
他不确定对方有无后手，但他绝不肯束手待毙。
于是，他悄悄握住了刀柄。
玉玲珑似觉察到对方的动作，莞尔笑道：“我若是你，绝不会贸然动用内力。”
沈庚大惊，悄悄运转内力，只觉浑身如针扎一般。
几息后，痛楚消失，内力已然被封堵。
“这位客人看来对我有所防备呢。”
玉玲珑掩面而笑，声音空灵而优雅。
不知为何，男人走入酒肆后，对眼前一幕视若无睹，即便是那双芊芊素手，也没有任何表情。
沈庚看得真切，知道他是真的不感兴趣，而非刻意伪装。
“玉玲珑。”男人嘶哑地喊道。
玉玲珑没有应声，继续盘点着今日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