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旅一生》第3章 怅然若失
这边李云岚独自在殿内待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亥时，李云岚去了皇后的寝殿，皇后正在偏殿看着太子写课业。太子李济今年七岁，五岁开蒙，已经出阁读了两年书了。
李云岚没有让人通报，独自一人悄悄走了过去，看着他们在写课业也没有出声，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岁月安详静好。
还是皇后看到了他，没有惊动太子，独自出来了。他们牵手走到正殿，皇帝问：“济儿今天怎么课业现在还没写完，最近学得太难了？”
“没有，过两天是林先生的寿诞，济儿这几天在为林先生准备礼物，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准备，课业也就稍晚些写。”
“哦？想送什么礼物你帮他操办不就行了，他这么小能自己准备什么？”
“林先生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上一年送的那些贵重的礼物都没有收，今年济儿可就犯了愁，我就给他出主意，可以自己动手做些东西送给老师当礼物。思来想去就选了毛笔，正好之前和你一起做过，也可以给济儿指导一下。”
李云岚闻言愣了一下，“济儿倒是真心敬爱林先生的，不过也不能熬的太晚了，课业实在写不完就晚交一天。”
“济儿也得敢呀，课业无故没按时写完，林先生可是不饶他的。当年你做毛笔送给太傅当生辰礼的时候，不也是偷偷摸摸的，一点儿课业也不敢落下。”
听到皇后谈起当年和老师的事，李云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妻子的手坐下。“卿卿，太傅他在天牢。”
“发生了什么事”，皇后急切的问道，“太傅他没有伤着吧。”
“没有，是我将他下狱的。”
“究竟是什么事情？太傅的为人你我是最明白的，可是有什么误会，可一定要查清楚。”
“是亲征的事，他当堂直谏，言语不当，我治了他不敬之罪。”
“什么不敬之罪，你直接说清楚，具体你们都说了什么，能让你将老师直接打入天牢。”
李云岚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看着皇后的眼睛问她，“我做错了吗？”
皇后一点点接受着信息，思绪万千，也看出皇帝有些不对劲，似是有些后悔了。她同样直视着皇帝的眼睛，“李云岚，我觉得你做错了，平心而论，你觉得老师说的话说错了吗？”
“可是他公然说朕好大喜功，朕的颜面往哪里放？”
“其他诸位大臣倒是顾及陛下颜面的，可是他们的劝谏你听了吗？他们未必不那样想，可直说出来的只有周太傅，最终也是这番话拦下了你，不是吗？”
“他可以写折子给朕的，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谏吗？”
皇后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从前天晚上开始，但凡劝谏亲征的折子，你都扔在了一边，莫不是忘了。”
“我……”
“自你登基亲政以来，老师与你我之间的距离便越来越远，你是皇帝不需要一个人事事提点，老师便有意的拉开距离。”
“为了避嫌，不想让别人说你任人唯亲，便一直做着四品的御史中丞，后来你设了御史大夫，他的职责又被分去一半，他也未曾说过什么，讨了个国子监的职位，教学生去了。”
“近两年，更是渐渐疏离，你们之间除了朝堂奏对，再无往来了吧。”
“官职的事我曾问过他，他说现在这样就很好。”，李云岚略有些心虚的辩解
“陛下，扪心自问，这两年这份师生情谊在你心中究竟还有几分重。”“御史中丞向来开罪人的职位，规劝君王的差事不好干。积年的规劝进谏，加上周太傅刚正不阿的脾性和你日益增长的帝王权威，周太傅于你来说从良师益友慢慢变成了一个不讨喜的臣子。”
“周太傅对这样的情况是心知肚明的，又怎么会在你明摆着要分他的职权的时候，跟你提什么官职升迁呢？”
看着皇帝低头沉默不语，皇后正色道，“陛下，我严肃的问你一句话，倘若今天最后向你进谏那番话的人，不是周太傅，你会将他下狱吗？”
皇帝猛的一抬头，愣了半晌，“应该……不会。”
“是了，陛下不会的，为广开言路，你未曾因为劝谏事或者朝堂的不同观点和看法处置过任何人。”
“但今天竟然直接将太傅下狱，是因为你依然觉得他是你老师，他不能不顾及你的面子，你的心情，不想听到他这般否定你；更是因为你知道他不会怨怼，不会结党营私，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皇后顿了一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寒心的呀。”
“我……”
“太傅现在天牢中状况如何？”
“无事无事，我只是吩咐押去天牢，其他什么都没有做。”
“可曾吩咐过要善待，好好照顾。”
“这个，未曾，不用吩咐吧，我没撤太傅的职，他们应当不敢怠慢的”
“老师当御史中丞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又是你盛怒之下打入天牢的，就算不明面上为难，也可能有些暗地里的小心算计。”
正说着，外面通报，太医张小枫殿外求见。
“陛下，臣请进天牢为御史中丞周卓诊病，特来请旨”，张小枫一入殿便急切道。
原是张小枫午后听闻周卓入狱之后便四处打探消息，去了天牢又被拦住说钦犯非旨意不得见，这才急忙进宫。
帝后二人听到张小枫的话俱是一惊，忙问，“老师怎么了，什么病？”
张小枫冷声道，“陈年旧疾，一到阴雨天双膝疼痛，不良于行。前几天下雨，旧疾复发。这旧疾还跟陛下有关，怎么，陛下不记得了吗？”
“是……是因为当年落水吗，可当时不是没有事吗？”
“当年老师托着陛下在冰冷的河水中站了一夜，事后虽然细心医治、驱寒，但在水中时间太长，寒气入骨，年轻时自是没什么影响。”
“可如今老师已是知天命之年了，从三年前开始便受不得潮湿阴冷了。果然是贵人事忙，陛下竟丝毫不知。”张小枫忍不住讥讽道。
“这两日上朝，并未见到老师有何异样呀。”
“因为我给老师开了药，同时施针，才能行动无碍。可现在药效已过，天牢又潮湿阴冷。”张小枫俯身下跪
“陛下，臣不知周中丞所犯何罪，朝堂大事微臣不敢置喙，但求陛下允臣进天牢为其诊病，稍解痛苦。念在你我相交一场，也念在周中丞对你的救命之恩，教导之谊。”
“小枫，快起来，我们之间何必如此，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今日云岚只是一时气急，并未想真的伤害老师。”皇后赶忙伸手去扶
张小枫起身，不置可否，只是依然请旨。
“我与你一同去。”李云岚开口，“卿卿，收拾出来一个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