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山河》第8章 班底初成
王永丰大败而归，王弘力听了他讲述的整个经过，也担心有大军驻扎，到时候内外夹击，自己顾此失彼，怕是会大败溃输。于是先将王永丰重打二十军棍，将几个临阵逃跑的砍头以儆效尤。又号令全军休整，准备各种器械和粮食，准备三日后攻取营寨。
王宗杰得胜回营，看见一堆士兵领着降卒正在卖力的歌舞，眼见他已得胜而归，方才停手。清点一下本次收获，竟俘获近一千人，加上原来的降卒，居然有一千三百人之多。这下王宗杰可犯难了，原来自己手下兵卒比降卒多，还可弹压得住。这下降卒是自己兵士的两倍还多，真要闹出乱子，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却不知，降卒看见他总共才五百人马左右，就大破三千兵马，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更见他如此年轻，已然可以独自率领一军，怕是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紧跟了他，不说荣华富贵，至少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是不愁的，于是个个下定决心投靠，好好表现，说不得立下功劳，到时候被收为亲信牙兵，那可真是祖坟之上冒青烟了。
眼见这千三百人，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决断。今晚吃什么，怎么对待降卒，怎么分配营帐，怎么安营扎寨，怎么操练士卒，王宗杰真是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头大。心想，自己以前看兵书时，觉得带兵打仗似乎很是容易，只需要按兵书所说，避强击弱、寻隙而攻就可以了。哪知道这用兵跟做事一样，都是一个个细节堆垒而成。王宗杰性子豪阔大方，对细节之事上心不多，一遇到军务繁杂，未免毛焦火辣。可是不干还不行，因为连连获胜，他在军中威望高涨，已经是一言九鼎，话一出口无人敢违逆，王舒等人事事都要请示他再做安排。可他前面一直在山中修道，本性懒散，想来想去，还是得明确职责，集众人之力，共同把这支队伍带好，至少是把原来那些人安全的带回淮南。
于是，他召集手下表现得力的几个人，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升帐议事，王舒、沙开浪两次表现都可圈可点，这次冲锋中，又发现于楼、冯远、莫三表现不错，曲开监督降卒敲锣打鼓也很尽心，于是把他们几个都叫了过来。
王宗杰看人数到齐，清清嗓子，道，“我军两次都大获全胜，大挫敌军锐气，这条路是财路，敌军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同时，我们俘获了这么多降卒，应该怎么办呢，还请大家一起商议个办法出来。”
冯远是个彪形大汉，不过脑子大声嚷嚷，“将军武艺超群，诡计多端，就算他们再来，也不怕，干他娘的！”说完之后，咳嗽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说，“这个，将军，可否让我打头阵啊，这次我擒获不少啊，连他们那个便将都被我抓了。”说完满脸期待。
王宗杰还没说话，于楼已经斥责他，“你这夯货，一天就知道打打打，诡计多端是形容坏人的，哪能用到将军身上。这两次也是对方轻敌，若真的对方贼将重视，或有熟识兵法之人，必定知道放火烧山，那时候可就糟了。”
王宗杰大为诧异，没想到这个貌似憨厚的汉子居然有如此见识。开口问道，“于楼见解独到，莫非以前念过书？”
于楼作揖行礼，“属下本为莱州于氏子弟，草字重楼，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到淮南谋生。”
王宗杰大喜，总算有个舞文弄墨的了，这一大堆文书终于有人可以出个主意啦。然后问，“重楼有何见解？”
于重楼大喜，“将军，在下以为贼军势大，人数众多，加上前期掳掠，更是兵械粮草充足。若坐等对方来攻，怕也是困守孤寨，跟王将军差不多。不如先发制人，趁着夜色骚扰，使其不能安睡，敌军疲惫，或是会后退扎营休整以备来日进攻，或是会恼羞成怒大举进攻。后退则我军获喘息之机，恼羞成怒则容易中计，于我都有好处。”
王宗杰点点头，“其他人呢，有何想法？”
莫三惴惴不安的说，“将军，能否将投降的士兵编入到我们队伍中啊。这次投降的士兵中，有我以前认识的老乡，他们也是活不下去了，逼不得已才投奔贼寇的。贼军打来了，不投靠吧旱灾连连大家没有饭吃，投靠了发点军粮好歹还能自己混口饱饭，运气好的还能省下很多养活家人。他们也都是可怜人啊，将军，求求你不要把他们当做贼匪移交给朝廷，否则这辈子都毁了，说不定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王宗杰自然也知道他说的多半属实，可是这降卒忠诚度如何谁也不敢保证，说不定明天就把自己给卖了，要是自己狠心一点，直接杀了倒是一了白了，可自己又一直受道家贵生思想的熏陶，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正在由于，曲开已经跳了出来，“好个莫三，你说的轻巧，这一千多人啊，吃喝拉撒咋整。我们带的粮食可是按500人带的。”
这下王宗杰可真是愣住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己现在兵是有了，要是将士吃不饱，怕也是一堆乌合之众，一触即败。难道自己真的要下狠手，把这活生生的人给杀死吗？
莫三一直悄悄观察王宗杰脸色，看他阴晴不定，顿时大为恐慌，扑通跪倒在地上，“将军，万万不可杀人啊。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我们也把他们杀了，跟贼匪有什么两样。”众人这下都不干了，咋说话这么难听呢，我们明明是朝廷天兵，怎么能说我们是贼匪呢。而且这粮食没有这么多，总不能让我们饿死吧。他们自己既然扛不住诱惑，投奔贼人，那自然也要有被杀的觉悟嘛。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其莫三，还问他是不是想两面下注，到时候见贼人势力庞大就又要投降，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王舒也是淮南人，嗓门大，看见营帐里乱哄哄的，忍不住大叫一声，“都别吵了，听将军决断！”说完把手中杯子往地上一摔，众人摄于他的声势，一时间倒是都安静了下来。
王宗杰在位置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显然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众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果然读书人点子多，还是于楼最有眼色，猜到他不想杀人，但是又为粮草之事烦恼。于是又上前一步说，“将军，自古杀降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看白起这么威风八面，坑杀了赵国军队以后自己也落得自杀而死；霸王项羽坑杀秦国降卒，这么英雄了得的人，也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而且如果我们这次杀了这些人，其他反贼知道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肯定拼死抵抗，他们人多势众，真的拼命，谁能打得过他们。”
众人窃窃私语，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这粮草问题是心腹大患啊，这可如何解决，而且如果接纳了他们，怎么安置也是个问题。大家又纷纷看向于楼。于楼自己也想了半天，才说，“人马安置倒还好说。这群降卒有的是原本就是士兵，打散了分到各队里去，我们人多他们人少，谅他们也翻不起浪来。有的本来是农民渔夫之类的，让他们去砍伐树木，修建营帐，放放哨这些还是可以的。至于粮草问题，这个我真没办法了。”
众人又纷纷望向王宗杰，王宗杰头大无比，“重楼说的有道理，我也同意。这要比人多势众，我们现在还是比不过贼军，还是要给对方留点希望，不然就算我们挡得住，受伤了家人也难过。这粮草的事嘛，要不这样，你们各自安排人去一一询问降卒们，如果愿意投降的，我们就留下；不愿意的就写下文书，让他们家人拿钱拿粮来赎回去，这样不仅省钱，还可以有点粮食什么的补充我们的消耗。大家赶紧去办，半个时辰后我们再来议事。”
众人觉得很有道理，纷纷各自前去询问去了。半个时辰一到，大家又聚在一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降卒们都愿意加入我们，没有愿意赎回去的。说回去了也要被看不起，而且赎罪需要钱粮，家里本来都还指望自己粮饷过活，哪里还有多得来赎人回去呢。这下众人都傻眼了，赶又赶不走，养又养不起，真是难啊。
于楼递上了一张文书，王宗杰打开一看，上面不仅记载着他问的人的姓名、籍贯、意愿，连着家人姓名，有何特长都一一详细记录。王宗杰不由微微点头，赞许的说，“重楼心思缜密，长于谋划，今后想请你充当我书记一职，负责掌管帐中文书事务，你意下如何？”
于重楼如此卖力，就是见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想卖力表现，谋个好前程，今后好重整家族。这下王宗杰主动伸出橄榄枝，他大喜过望，单膝下跪，大声道，“承蒙将军看重，重楼在此对天发誓，今后唯将军马首是瞻，一腔热血，永付将军，如违此誓，叫我莱州于氏全族尽灭，永无翻身之地。”
王宗杰赶紧搀扶起他，作揖道，“今后军中事务，就请将军多多费心了。”
于重楼赶忙回礼，“重楼敢不从命。”
众人纷纷羡慕不已，都各自跪下，大声说，“我等诚心拜服将军，愿将军收归麾下，今后风里来雨里去，将军到哪里，我等就跟到哪里！”
王宗杰十分感动，动情的对大家说，“我本一介布衣，承蒙令狐相公看重、田将军信任，才有机会独领一军，并无朝廷官职在身。跟着王某，怕是前途未卜，大家同力作战，都是兄弟。大家的情谊王某心领了，请大家齐心报国，早日把贼寇祛除，还徐州一个朗朗乾坤吧。”
众人再拜，“吾等愿追随的乃是将军，将军到哪我等就去哪。”
王宗杰叹息道，“现在外面贼寇肆虐，等后面扫灭奸贼再说吧。这样吧，王舒何在？命你执掌军中法度，若有违反军法之处，上至本将，下到普通兵卒，一律按法度处理。曲开掌管后勤，负责军中一应粮草支用。其余几人都分领一人人马。”
众人纷纷大喜，各自拜谢。王宗杰叹息道，“可这个粮草之事，如何是好啊？”
曲开刚接到任命，自该他回话，“前两次缴获不少，变卖掉财货，也可支撑一阵。只是这无源之水，毕竟不能长久，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于重楼想了想，提议道，“人多力量大，不如请降卒中推选出三个领头之人，一同前来想想主意。”
王宗杰到，“也还，但大家切记，今后不许在他们面前提降卒之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众人纷纷称是，沙开浪、冯远、莫三自去安排。一刻钟不到，就又领着六个人进来。六人进来神情略显紧张，有的甚至还有点恐慌，各个悄悄的观察王宗杰的脸色神情，指望能看出点什么。
王宗杰见他们进来，脸色和悦的说，“听莫三他们说，你等都愿意弃暗投明，加入王师？”
六人赶紧跪下，“吾等以前被贼人蒙蔽，现已幡然醒悟，求将军收纳我等，我等愿尽忠报国，以死相报。”
王宗杰威严的说，“各位请起，既然各位愿意拨乱反正，今后就看诸君表现了。”
六人把头磕的碰碰响，各自纷纷表着衷心。
王宗杰让沙开浪扶起他们，说到，“本将刚好有一事相询，想请各位出出主意。”
众人一听，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纷纷打起精神，等他发问。王宗杰沉吟道，“我等兵少，原来粮草够支用一个月，现下怕是捉襟见肘，不知道各位有何高招？”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满脸惶恐的说，“将军饶命，还请将军收留，切勿抛弃我等啊！我等愿为敢死队，只求将军给众兄弟留一条活路。”
王宗杰见他们误会了自己意思，赶紧亲自走下台阶，扶起了他，看他服饰，想来是个头目，便道，“这位将士，你误会了，本将并无此意。只是确实形势危急，如今贼军又断了财路，怕是会围困我等。若被围困，又无粮草，难以持久。尔等多为将官，想来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特意请教。”
那人见他不似作伪，赶紧单膝下跪，“启禀将军，末将田东来，误会将军意思，罪该万死。遇到这种情况，只有外出寻粮，或者抓紧转移。”
王宗杰道，“可这八公山处于漕运要道，朝廷粮食大多在此周转，实在是不能擅离此地。而且周围五险可收，贼军又人数众多，躲无可躲啊。”
田东来沉吟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派熟悉水性的士兵和敢死队了。一面咱们夜袭，疲惫敌军；趁敌军护卫营帐，疏于防范大船之际，一面派人带上火把烧毁敌军大船。然后派水性熟悉之人，潜伏在敌军可能逃窜的渡口，等到敌船来后疏于防备之时，凿穿船底。这样贼军无船，一样无法运送军资，缺粮之下只得到处搜刮粮草，自然顾不得我们了。”
王宗杰大笑，“东来果然妙计，虽然不能增加我等粮食，少了敌军粮食也是一样，他没粮草供应，自然退走。烧毁了大船，他也无力拦截漕运之粮了。好，好，好，愿尔等齐心协力，建立大功，今后共享平安！”
众人齐声称是，一时声震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