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狐蝠少年传》第8章 留言负心汉
原来,这是竹篱后冷眼旁观的韩通急中生智,仿效昨夜古蛮婆的故技、引出屋后的啧泉瀑布,浇灭了飞天蜈蚣打出的雷电散弹。
不过,孙、黄二人和群贼却不通其理,他们目睹这而来的神奇,惊骇陡升,只当又是对方回敬的一大杀手,于是乎,这帮子人急忙纵身上马,心胆俱裂地连头也不敢回一下,狠狈不堪地飞奔下山而去了。
曹蝉姑娘不由得开心地格格大笑,她目送这群仓惶而逃的贼子,高声娇喝道:“鼠辈们,今天本姑娘且饶过了你们改日碰上,我再与你们算清这笔总帐!”
此时,韩通从林中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曹蝉姑娘身边,微笑着道:“大姐,小弟还要去玉门查看天山门下是否脱险,此地不能多留,咱们日后在康家堡再见好了。”
古蛮叟走过来,面带微笑对韩通道“何必多此一举,我们一同去岂不更好。”
韩通沉顷,道:“好吧!”
广旷的大西北,仿佛没有春夏,全年都是秋冬。古人的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若是专指气候,那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如今也不过是江南流火的七月初旬,可昆仑山下的草原上、入夜便凉风拂面、连马儿都是东一堆西一簇地,群相偎集、充分表现出气候的寒意。
寒风,冰冷,是一种萧杀的气象,它最易令人处之面叹息感伤。
寒风劲拂的康家堡草场上。
一袭青衫的韩通,站在朦胧的一弯新月下,凝望着远处那座隐隐约约的古堡,心中感概万千,突然,他抬头仰望苍天,微叹一声道:“景色依旧,可慈亲如今安在?”
他又低眼深情地望着这一片自幼在此长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土,望着自己那早已化为灰墟的破屋墙,双泪淆然而下,接着,他又恨声切齿道:“康定舒老贼!“接着、他向同道指点了此地形势、嘱令古蛮叟婆夫妇率领猴群在堡外埋伏,以不使恶徒漏网,请曹蝉姑娘作呼应,分置完毕,自己则一马当先,纵身便朝堡内扑去。
韩通自幼便在此堡生长玩耍,对堡内外的一草一木可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他满腔热血沸腾,行走如入无人之境,不到一刻,便已闯进堡中。
进入堡内,他心知老贼武功通玄,又是透顶地狡猾、因此暂不现身叫阵,只是暗提神功、飞身在堡子里绕察了匝。然后落到屯粮屯草的仓檩房下,施放了一把火,然后飞身跃上院中大厅屋顶,等待着计划的下一步到来。
但见眨眼之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堡中的男女老少纷纷从梦中惊醒,衣裳不整地相互拥挤着东奔西跑,一时间、堡中人喊马嘶一遍杂乱不堪景象!
同时,也有不少劲装大汉,手横兵刃,出没各处,东看西看似乎是已警觉到有敌深入,正在搜寻!
这时大约将近二更、万籁俱寂,夜色深沉!时令正当夏末秋初、气候干燥、百物易于燃烧,一时间、风助火势、火仗风威,越烧越旺,顿成燎原之势!
韩通隐身厅顶暗处,心中称快不已!
那边的曹蝉姑娘,见堡中大火已起,暗吐一口怨气,即乘乱飞入堡内!
本来,依她的飞行功力,是不可能被敌人发现的,怎奈她一身白衣,在暗夜中目标十分地明显,因此,尽管她快捷异常,还是很快就被堡丁发现了。
堡丁们一阵惊叫,便蜂拥着从四而八方包围了过来。
一阵震天的叫嚷声中,蓦然,大厅内灯火齐明、转眼间,从厅内又蜂拥出来十多个男女老少。
为首的是一个浓眉如刷,双目阴沉,脸上生着大块青斑的红袍长须老者。此人站在台阶上,面对全堡的惊慌失措却显得十分地沉着。
突然,他发现了一掠而过的白影,于是、开口以巨雷般的声音断喝道:“哪来的贼人,想是活腻了、敢到本堡来放肆!”
那飞行的白影,正是曹蝉姑娘。
她久居山中,历经十多年的艰苦卓绝,不惜舍身毁容,为的就是今晚这场复仇行动、因此,她一飞入堡,立即怀着满腔的悲忿,大展奇能,如同一头困久了的疯虎,逢人就杀,逢人就伤,不一会功夫,在她的利刃之下,就早已血流成河,堆尸如丘了。
此时一声吆喝、杀红了眼的曹姑娘哪会放在眼中,她斜睨了台前红袍老者一眼,也不答话,只是修地一抖手,撒出一张毒网、飞身便向台阶上连同红袍老汉在内的众人罩下。
她这一招、奇猛无比,又当夜中看不真切,那撒开的毒蜘蛛网、越发威力倍增,令人无法招架。
可台阶上的红袍老汉,却似毫不介意,但见他冷笑声,蓦地将大袖往前一拂,顿时卷起的一道势如惊涛骇浪的劲力,将曹姑娘连人带网震退了七八步远,落在地上,摇摇幌幌雉以拿桩站稳。
内行人都知道、武林人相斗,内功火候,乃是决定胜负的关健。
红袍老汉一招却敌之后、马上又顺势欺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翻腕一招“探掌拔山”疾劈而出。
这一掌,至少也有千钧之力,而此时的曹姑娘,正惊魂甫定,掌风强劲,她哪里消受得了?
而此时,韩通依旧藏身厅顶,院中的一切、自然看得清二楚。他眼见曹姑娘此际危在眉睫,于是急忙高叫声:“老贼休得逞能,少爷在此!”
人未启步,先已居高临下地推出一股狂潮般的劲风、抵碱红袍老者发出的劲力,紧接着、舞掌一式“流星飞坠”骤空降落院内。
他出手的掌劲,力道之强、简直无与伦比。宛如一股飚风,带起满天屋瓦,漫院翻飞,红袍老者见状、顿时大吃一惊,赶忙一刹身形,对着自天而降的韩通忽喝道:“来得好!”
接着、他迅疾地腰身一挫,凌空对着对方掌影相迎劈出一掌。
他自恃自己内功精纯,对方乍看年岁不大,功力似乎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因此、他必然经不住自己这暗聚了八成以上真力的劈空一击。
但听一声地动厅摇的巨震之后,红袍老汉落在实地,不由自主地顿感马步不稳,身躯连幌不已。
他抬目一看对方,却早已稳如泰山般站在那里,这实在令他难信难服。于是,他立刻又猛提真气,张目大喝道:“小贼,再接老夫几掌试试!”
韩通也俊目斜睨,一声冷笑道:“有种的你快上好了,反正少爷今天将要扫平你们这班贼徒狗党!”
他嘴里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纳闷不已。
他刚才在厅上观察了许久,不但始终未见到仇人的踪影,而且满院连一个相识的贼徒也不曾发现,这可是个天大的怪事!
正在此际,蓦然听厅内有人娇呼道:“师兄且慢,来人是小妹的好友!”
人随声至,但见院屮倩影一闪,落在韩通而前。韩笑抬目一看,奇怪,怎么又是那位西天山的冬梅公主。
难道她也追来此间?韩通脑问飞快地一转,忖道:“一定是勃娄陀老怪也与昆仑派有勾结了。”
冬梅公主仿佛很是兴奋,她一落地便款款趋前,满面春风地俏问:“你是专程来找我的么?”天哪,八成她是以为韩通回心转意,找她投奔而来了。
一旁的曹姑娘和红袍老汉,也都各自在自己人身后凝目而视。
韩通看了冬梅公主一眼,淡淡地道:“你还在这里罗嗦,快唤那康定舒老贼出来见我!”
冬梅公主似乎是茫茫不得所解,她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笑问道:“谁叫康定舒呀?”
韩通道:“你装什么蒜,难道你连堡中主人也不认识?”
冬梅公主若有所忆,螓首一点道:“哦,我明白了,敢情你是与这堡中的旧主人有过节哪!”
听口气,似乎是八表飞鹰早就不在此间了,韩通不由得深感愕然。
半晌,他才抬头续问道:“公主,那老贼现在何处?”
冬梅公主并未立即作答,她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那漂亮的眼睫,笑道:“等会我再告诉你吧!”
接着,她立即转身朝身后的红袍老人叹道:“今晚是场误会!师兄,你看在小妹的面子上,别计较他们了吧!”
如此袒护,看来这姑娘对韩通的确是一往情深了。
红袍老者始则扫了一眼院中死伤的庄丁,默默不语。良久,他才缓缓答道:“既然是师妹的好友,愚兄还有什么话说?”
话声微微一顿,他突然又沉声道:“师妹,你可别忘了咱们的山规啊!”
这句话似乎份量颇重,冬梅公主顿时被说得眉锋紧皱妙目瞟了韩通一眼,低首沉吟起来。
红袍老汉见状,似乎明白了一切,于是又呵叫一笑,道:“愚兄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你这位朋友,愿意寄名在法王恩师的座下、今日之事,大家倒都可以无虞。”
冬梅公主闻言,立即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光凝视着韩通,轻声道:“你能么?”
她似乎也明知这句话是白问,于是她又微叹一声,道:“山门律令如山,绝不容情呵!”
可韩通仍旧傲然道:“不!请恕在下难以遵命,姑娘还是快告诉我康定舒老贼现在何处好了。”
他的这种态度,立即招致红袍老汉的不满,但见他嘿嘿一笑,怒声道:“如此,那你就先赢了老夫的三招两式再说,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堡了。”
此际的冬梅公主,似乎深感十分为难。她幽怨地看了韩通一眼,然后抬脸对红袍老汉道:“师兄息怒,请暂时容小妹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说如何?”
红袍老汉点了点头,便大踏步地走回厅内去了。
其余众人也知趣地退出了院外。
韩通见状,陡然想起月前湖畔之事,不由暗道:“这丫头,大概又要施什么诡计了。”
因此他不等对方开口,立刻俊眉一扬,道:“姑娘请不要多费心机了,在下不会在此久留的!”
不料冬梅公主却一抬脸,泪光盈盈地反问道:“你以为我会有什么恶意么?”
韩通微微一叹,仰首望着茫茫长空、心道:“鬼才知道!”
冬梅公主缓缓移目塱了后边曹姑娘一眼,然后依旧把眼
光落在韩通脸上,娇问道:“你告诉我,这位姐姐乃是何人,好么?”
她如今在韩通面前,竟柔顺得好象一只驯服的羔羊,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冷漠,寒峻的神色。
她天生丽质,容貌如花,华贵中带些天真,大方中不现淫荡,曹蝉姑娘不由对她渐渐有了好感,她见韩通久久沉吟不答,于是迅即从旁插口道:“我姓曹,和韩弟乃是世交,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冬梅公主急忙娇答道:“小妹意欲请二位同到后堂一叙,不知曹姐姐可肯赏脸移玉么?”
接着,她又转脸含情脉脉地向韩通道:“到了后院、我便告诉你姓康的住处,你敢不敢去呀?”
其实韩通身临此间,缅怀往日,他何尝不想看看童年时候的居处呀,再说,也应查清惨死的母亲遗骸现安葬在何地,他不想答应她,乃是惟恐再次吃亏上当而已。
当然,冬梅公主邀请曹姑娘,也不过是题外文章而已,女人之间自然是心里明白不过,于是,聪明的曹蝉姑娘马上笑道:“那就谢谢你的盛情了!”
说罢,她便向韩通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前往无妨、然后便转身纵上厅顶,没入到一片黑暗之中了。
冬梅公主于是又妙目瞟上眼前人,柔声道:“曹姐姐都放心了,你还怕我不怀好意么?”
此时院中火势早已扑火,院中曹姑娘所伤的徒众,也悉数移下去处理了,大厅上,除了红袍老汉和一批得力的手下仍在秉烛以待外,四下又恢复到了静悄悄寂然无声的状态。
韩通随着冬梅公主走到后院。
一进屋、冬梅公主立刻亲奉香茗,然后侧坐一旁相陪。
也不知她是何意,竟然把客人请到了这等世人视为禁地的地方、此时世风虽然略为开放,但女子的香闺,可不是男人随便可以驻足的!
良久,韩通才蓦地记起自己此来的目的,马上正襟危坐,开冂问道:“在下已经依你来此,你总可以相告了吧?”
冬梅公主臻首微点,然后缓缓轻启朱唇道:“大哥清稍安勿躁,小妹尚有一个问题,意欲先求请教!”
韩通一心只盼姑娘早点说出康定舒老贼的下落,于是毫不迟疑地道:“姑娘有话请说。”
冬梅公主将身子往韩通身边移了一移,然后轻声娇道:“‘常闻’男女授受不亲,此话不知何解,如果是有了肌肤之亲,那又如何?”
此时的韩通哪料到她的弦外之音、接口答道:“这都是女人所订的伦常大礼,以示男女有别、免于伦乱,前者尚可从权变通,后者只有夫妻之间,方会不遭非议,否则难保名节。”
此言一出、冬梅公主顿时油然而喜、她粉面微红,目射异彩,逼视着韩通的眼睛问道:“如果如此,那咱们前往泉塘的情景,你总该不会忘记吧。当时,虽然我不该使诈,但你却明明并未受制、听任我怀里扶持,不加拒绝,显非小妹一人之过,如照伦常之礼,克守名节、你我又该当怎样呢?”
可韩通本来就不善言辞,此事骤出不意,一时不禁张口结舌,涨红着脖子,半天答不上话来。
冬梅公主今天已下了决心,她不待韩通开口、缓缓解开自己轻薄的罗衫,露出了她处女的雪白胸脯、然后斩钉截铁地道:“我凌冬梅曾读圣贤之书、十八年来洁身自爱,并非淫贱之流。咱们若非夙缘、就是夙孽.自从戈壁一见,我就时刻难忘,幸而上天见怜,令你我终能相会……今日请你到此,为的便是吐出我蕴藏心底的这件事,小妹海枯石烂,此志不移!”
她侃侃而言,毫无半点羞涩,把个拘谨知礼,心地诚厚的韩通,听得目瞪口呆!
本来嘛、这种行动也确实大胆了一些,自古只有藤缠树、哪有树儿来缠藤!一个大姑娘家,怎么敢如此大胆地向个男人求爱呢?其实,冬梅姑娘心里雪亮,只有这种手段,才可以将自己喜欢的人儿揽在手中!
也许韩通实在是惊愕太甚,因此始终未来得及开口拒绝。而冬梅公主只当他是已经默认了,道:“我告诉你,此间姓康的旧主人,据闻已被昆仑派所逐,在改投朝廷的路上,已被一侠女杀死了。”
正说话之际,侧方窗棂,倏地无风自开,紧接着、一道白光,直飞而入。
是谁前来暗袭,破坏好事?
冬梅公主顿时一声娇叱,飞身便向窗外纵出!
韩通顺手一把接住暗器,低头一看,竟是一卷白纸。
展开一看,上而空无一字,唯见点点针痕,韩通急忙将针痕对着烛光一照,发现上面乃是发簪所刺的“负心汉”三个大字。
这无疑是对他而言的。
用发簪刺字,显然是个女人
是谁呢?
韩通看后、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耸身由洞开的窗门纵出,落地后急忙又是一纵,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径朝堡外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