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花》第9章 微风吹起
毕竟少年不知愁滋味,两天的疲劳没让他们困乏,反倒一起唱着勇气之歌翻着相机,欢快又青春,郝飞杨听到他们在闹,心里反倒踏实,静静想着自己的事。
恍神间一阵急促的车喇叭声打断了思绪,还没来及回头看,一辆大巴车带着轰鸣声插到前面,李杨赶紧把住方向盘,踩了两脚刹车气的嘴里直骂。
郝飞扬想着转移注意力:“我们速度到多少了。”
李杨气呼呼:“一百一,狗日的这条路没测速,那么大一车人,跑这么快,家里钻人了么,没事没事,估计真有事”话不多的李杨像开了挂一样,口吐莲花妙语连珠。狭小空间到底是阻隔了人与人的表达还是成就了另外一种表达,总之又气又怒的话语逗笑了一车人,也逗乐了自己,就这么一会功夫,前面的车已经看不见。
“我们建个群,把相机里的视频,做成小视频发到网上记得给我转发和点赞。”邓桃花这么一提醒,郝飞扬才想起来,手机还存着呢,该还给他们了。拿出手机宣布:“要好好纪念一下,至少48小时没用手机,感觉怎么样啊。”
“也没什么,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好像也不那么依赖手机”郑英杰边开手机边说。开机后,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埋头打字,回复消息浏览网页,仿佛从远古时代回到了现代。
郝飞扬突然有种感觉要抒发,随便找了一张照片就开始编辑文字。“智能时代改变了人的生活,平心而论真的很难忍住不去浏览各种主动或被动的消息。
这样碎片化认知使人依赖又凌乱,感觉被某种力量裹挟向前,信息发起者似乎不在乎接收人的情感,只是为吸引注意力。
这种信息越是依赖思绪就越乱,好像浮在空中,让人焦虑,这种情况只有努力调整让系统化回归。
知道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不止让人思路清晰,重要的是让人感到踏实。由于这样的自觉和认识,写作者编织出的文字也更加专注。
人们就应该尽量在熟悉的环境做喜欢的事,这样才能体会到喜悦,内心的喜悦是很难得的事,能在生命中出现就该尽量留住,掌握所有那是机器或者是神做的事。
人类,至少如今的人类由于天然的本能,还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得到快乐,所以不是我们的生活太浮躁太焦虑,而是我们对一件事物的深入程度不够。
科技在发展,历史的洪流似乎无法阻拦,但更专注感兴趣的事,这是成熟认知的体现,不要怕错过什么,本来人能得到的东西就是有限的。”
这是郝飞扬近期领悟的一项新技能,随时有感就马上记录,偶尔也发到网上,看看人们的评价,这让他收获良多,有了一种跟外界对话的新途径,写完后点击发送心里稍微舒畅。
胳膊伸出窗外感受毛毛雨打在手臂上的凉爽,也许是感性又抑郁,每次天阴下雨都会惆怅,很容易陷入沉思,好在北方雨水不多,这种时候也不多,不过今年的雨水好像格外的多。
正准备延续刚才的思维,车子突然慢慢的减速,把他拉回了现实,透过挡风玻璃和左右摆动的雨刷器,郝飞扬看到前面不远处似乎出了车祸还是怎么的。
和李杨对视一眼,发现竟然是第一个到达的,看着事故也就刚发生不久,郝飞扬大脑快速反应,让大家不要下车,自己开门下了车。
往前走的几百米,周围格外的安静,风吹着毛毛雨打在身上,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一直走到跟前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面车道上一辆几乎辨认不出原貌的的小轿车躺在路边,只剩下一副黑漆漆的框架,从散落的挡板上看出来似乎是一辆红色的车子。
一股细烟从车里飘出直戳戳升上天空,车子后座甩出来两个大人仔细辨认是两个女人,鞋子被甩飞一动不动的横着。
发动机和驾驶员的座位深深陷进去无法辨认,车子外面有一个小女孩头上流着血坐在地上哭。马路上有一条清晰的擦痕,小轿车应该是一路翻滚着冲过来的,沿着擦痕大约一百米的地方,一辆五十多座的大巴车横在路边。
眼前的场景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耳边只有小姑娘的哭声,郝飞扬紧张的攥紧双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杨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张毯子。郝飞扬才意识到救人要紧,两个人跑过去,一把用毯子裹住坐在地下哭的小女孩,往车上走,把小女孩放到车上,对邓桃花说了句,照顾好。
又下了车,有了这个意识郝飞扬步子越来越快,跑步回到了小车前,也顾不上忌讳害怕挨个试探脉搏,仔细确认几遍,其他人应该是没了呼吸。
往前跑,这时候侧翻的大车上哭声才渐渐传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正从门和窗户上钻出,李杨和郝飞扬瞬间被人群冲散,还是努力的向前挤。
从车里爬出来的人大多身上流着血,有的哭喊有的呼救,一个中年男人半个身子都是血,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到处奔走,抓住后面来的人就问能不能搭车,先把伤员送走。
情况紧急离最近的医院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路程,后面来的车越来越多,排了几公里的长队,人们纷纷跑过来询问。
雨越下越大,郝飞扬很快就发现,大巴车侧翻横在路中间其他车辆根本无法通过,这样越挤越多,路无法疏通伤员也就运送不出去。
正好两个小伙赶来,找到李杨快速的告诉他想法,李杨去来车的路线上组织不要插队留出通道,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大家一起维护秩序。
郝飞扬这边,抓住身边的人就告诉他们大车挡路的情况,经过一阵骚动,人们好像恢复了一些理性,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最后货车司机取来粗麻绳拴在客车上,集合了四五十人,一声声口号下一起用力,一些人在前面拉,剩下的在后面推。
就这样一辆五十多座的大型客车居然就被推到了路边,不及多想,司机带着伤员上了车就走。
郝飞扬他们也往自己的车里走,回去的路上隔着雨看见对面草坪上,大约有七八个穿红色藏袍的喇嘛,慢慢走到出事小车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一动不动的念经,身边人群中一个女人哭着不断向周围人问着什么。
郝飞扬凑近听原来是出事小车的家人,三辆车一起出发旅行第十天往返,幸亏有对讲机才知道情况。
郝飞扬突然意识到小女孩还在车上,扒开人群,拉着那个女人就往车里走,拉开车门邓桃花已经给小女孩简单包扎了一下,小女孩看到那个女人马上伸出手抱住大哭起来不住的喊着妈妈。
看着两人在雨里淋雨,赶紧叫着上了车,小女孩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小,看起来昏昏欲睡,那个女人眼神温柔似乎忘了难过,说了声谢谢抱着女孩就要走,郝飞扬赶紧脱下衣服护在身上,一路小跑送到了赶来的救护车上,一直目送车子离开。
身后被人拉了一把,郝飞扬回头,一个女记者样子的人,拿着录音笔问他,郝飞扬回答“先救人”就走开了,回去的时候看到邓桃花和童小萌也冒着雨跑来跑去帮忙,本来想让他们上车,也没说出口,就这么紧紧张张几个来回,伤员基本都被运走,留下的也是些伤势轻微的。
雨像是泼在身上,看着对面坐在草坪上一动不动的喇嘛们,郝飞扬点了点头,有些感动以外的东西传遍全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路通了后面跟上的车一辆辆开过去,路上的车越来越少,雨水冲刷着地面,像是要把刚才发生的都冲刷掉,那些血和泪摩擦与爆炸的痕迹,一场大雨过后将会消失不见,而惊恐离别的痛苦却永远留在人的心里。
使劲甩着头不让雨水遮住眼睛,像要跟喇嘛比赛定力一样,就那么站在雨中,直到被李杨拉到车里才结束了这场对决。上了车换衣服车子慢慢往前开,到此为止郝飞扬由衷感谢这些人,因为心中的信仰为他人做的事,在他们心里理所应当,在他看来却那么闪耀。
一路上大雨一直没有停止,这样的雨在西北来说不常见,就好像有人在天上不断的倒水一样,让人担心薄薄的铁皮随时都有可能被砸出几个洞来,路过的车溅起的水花,变成一层一层的水浪打到路边。
车子开的很慢,一直擦着头发的郝飞扬听见手机的信息声一直响,拿起来看了看,一个名字叫力量的群里发出了很多文字,开打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邓桃花,童小萌,郑英杰,王学文为刚才发生的事写的文章,看了后郝飞扬在心里默默的下了某种决心。
车里没人说话,都在回味刚发生的事,表情严肃,一路上又看到了好几次追尾,每次车祸都是一幕惨剧。不由得生出悲悯之心,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办法制止这些发生,很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草原的天黑的晚,但再晚也总要黑的,车灯照着前面的路,最终还是回到了兰州。
把大家挨个送回家,和邓桃花分别的时候郝飞扬嘱咐,明天下午安排家长来办公室开会,情不自禁的抱了抱邓桃花郑重的说了声“辛苦了。”
最后,车里只剩下李杨和郝飞扬,转头问要不要去喝点,李杨有点疲倦说算了,车子放在公司楼底下就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的郝飞扬身子疲惫,却毫无困意,他不知道这种精神力从何处滋生,只隐约从紧绷的神经中感受到一丝脉络,像一根弦费力拉扯着,如果是这样真的辛苦那弦,不知道有没有自我修复能力,可千万别崩断,不然自己可能会死掉。
开了瓶酒,倒了一小杯,仰头一口气喝掉,任凭辛辣顺着喉咙流到胃里。那根弦似乎放松了些,头也也缓解了些,就这么慢慢的放下心思,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早早醒来,看着窗台明亮的光线,觉得好舒服很久没体会到一觉睡到天亮,居然还想睡,但不能睡了。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还可以看半个小时的书,随手拿起本人类简史很快投入其中。
这本书给郝飞扬一种特殊感,人类这个物种,不论国家,地理,人文环境如何不同,大致思维模式和社会结构基本一致。不论在消息相互闭塞的远古时期,还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地球上的人类同一时期几乎都在做着相同的事。发展轨迹一直流通,是件奇妙的事,一条条清晰的脉络,让我们了解故事的来龙去脉。
身处当下发展漩涡中许多问题似乎没有答案,没什么能概括甚至连清楚描绘都不能。问题渗透在生活点滴中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无法脱离,人的追求绝不应该这样,也许能找到一条道路充满专注,兴趣与发自内心的喜爱,让人从钢铁般怨念中挣脱,拨开迷雾落入正轨。
似乎突然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但能做的又有什么呢,把书放在一边,郝飞扬脑袋左右摇摆发出咯嗒声。
也许答案就在生活中,想起曾经和李杨的对话,自己对于一个人玩这件事的执着确实大于一般人。虽然可能对融入群体并不有利,可更有利专注和创造,这样也许能够摒弃那些有目的的社交,从而形成更主动更纯粹互惠互赢的关系网。能把探索到的东西分享分享给他人,也是一种价值。
想到这,浑身充满劲头,一种不曾体验过的感觉围绕周身,使的他思路更清晰,走的每一步都那么踏实。
到办公室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以郝飞扬的洞察力,能轻易的警觉到别人表情动作上的细微差别,越是独立越像一头嗅觉灵敏的野兽。
这种感觉似乎在潜意识中被他提炼,比如,一进门,薛冰那挤出的笑容,欧阳语故作镇定收拾桌面,冉晶一手抱头思索,她跟郝飞扬一样都是善于思考的人。
一边开电脑一边往杯子里放茶叶,观察到的这些足以印证刚才的怀疑。走过去碰碰正在发呆的邓桃花动了几下眉毛转身走出办公室,邓桃花马上跟了出来:“什么事啊。”邓桃花压低音量问。
郝飞扬:“还问你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新来了个领导,直接派下来的,这会正腾办公室呢,薛姐暂时任副职,一切工作都由现在的这位领导主持,就是这样。”
“卧槽,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事先都不知道,这事不用向我汇报的吗。”
“具体情况不知道,好像是临时决定的这两天就要开会宣布这个事,你心里有点底。”
“好吧,兵来将挡,一点问题都不可能有。”郝飞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面吹起来。
“看把你能的,对了,家长我都联系好了,除了郑英杰的父亲,大家都挺配合,你想想下午开会说什么吧,不说了我进去了。”邓桃花跟郝飞扬混熟了,没有了以前的客气劲,自然挺好的。
回到了办公桌前,无聊的敲着桌子,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受不了办公室沉闷的气氛。女人就是女人,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不就来个领导。
于是他故意以对面办公室绝对能清楚听见每个字的音量说:“今天跟大家分享,葡萄糖对人注意力的影响,也就是意志力。我们习惯的认为注意力不集中是贪玩,也许是缺乏葡萄糖,大脑负责专注力这块区域有时限,不够就要用葡萄糖补充,就跟体能消耗完了需要补充能量一样。不能专注做一件事很有可能是因为体内葡萄糖不够,所以以后小孩子做事情注意力不集中可不能只责怪,也许根本控制不了。”
“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薛冰好奇起来,她对事永远都是质疑的态度,但这样一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也生动了些。
郝飞扬回答:“当然从书上看的,我又不是科学家,专业的问题也不能敢乱说啊。”
“哦,那我们又知道了一个知识点”空气稍微活络了一些这是郝飞扬的态度,一个充满压抑固化的工作环境简直如芒刺背,最容易滋生隔阂猜忌,从来办公室第一天他就告诫自己,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就做欢乐场。
再辛苦,也要快快乐乐工作,正说着,从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戴着眼镜,圆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容,像抗战影片里的翻译官。
男人进来大家包括薛冰齐刷刷站起来,应该是新来的领导,郝飞扬微笑点了点头,他不习惯毕恭毕敬,虽然这是游戏规则的一项。
听对话男人叫张辉白客气了两句就叫薛冰去办公室谈话,油腻的普通话听着像是咕噜噜冒着的气泡,连一起听像吐一串咬不断的红薯粉。
薛冰笑嘻嘻的跟着出去,郝飞扬继续大声的讲一段知识点,惹的大家问这问那,个个都成了好奇宝宝。
邓桃花提醒下午家长开会的事,郝飞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他的演讲。张辉白挨个谈了一遍话,郝飞扬打听都问什么,大家回答的很含蓄,至于真的谈了什么估计每个人都不一样。
郝飞扬径直走到办公室,演习一下笑容推门,大剌剌坐在办公桌对面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领导好,欢迎领导我叫郝飞扬。”
对面中年人收起了笑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说:“我知道,你叫郝飞扬,平时工作挺努力,值得赞赏。我是你们新来的主任张辉白,经过调查我得批评你,这次出去犯了什么错你说说吧。”张辉白说到后面声调升高,直接质问,这次出去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来的急总结,这位领导怎么就知道了,一定是这些家伙有一句没一句的给都招了。
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也得避重就轻无中生有的说点问题,不然谈话结束不了,于是马上一脸严肃:“报告领导,我自查,为了更好的服务顾客,用我一贯执行的的方法,带领一行人在人迹罕至的荒野渡过了两天一夜,使他们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并且有了新的认识和觉悟,最终圆满完成了外出任务并起到显著效果,总结这次旅行发现存在的问题有:
一、不该在没有良好灭火设施的野外点篝火,对可能引起的火灾没有足够的重视。
二、在明知户外阳光暴晒的情况下不能及时躲避阳光,并且下水探索,造成皮肤晒伤。
三、在明知高空攀爬超过两米的情况下必须佩戴安全设备,仍让一位男生徒手攀登,可能造成高空坠落,对此我做出深刻检讨。”
张辉白听完竟然真的生气,一下下敲着桌子:“你给我闭嘴,把单位规章制度当摆设吗,出了事谁来负责,你要负责,写一份书面检讨交给我,职工大会上做检讨。”
郝飞扬懵了,没想到自己临时现编的为了让彼此下的来台的事,被夸大成这样,心里气生出,表面还用商量的语气:“领导,您说的对,我确实做的不好,但能不能不写检讨,还要在职工大会上念,不太好吧。”
张辉白猛地抬起头,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说的话不管用吗,不但要在职工大会上念,还要把你作为典型上报到局里。”
“妈的”郝飞扬心里暗骂,我报大爷,又一想不行,还指着这点工资还贷款呢,就装孙子吧,没吭声就出来了。
从办公室出来知道被盯上做了出头鸟,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应对,而是面子问题,欧阳语凑上来问情况,听着刚才骂挺凶的没什么事吧,郝飞扬故作轻松的叹口气:“唉,准备不足,被来了个下马威。”
“小心点,你平时太大大咧咧了,对自己不好。”说完座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写她的拓版钢笔字。郝飞扬坐在位置上怒气冲冲,很想像平常那样不管不顾。
这样的生活太无趣了,简直毫无美感可言,如果一定要承受压力宁愿在自己钟爱的事情上。但不论如何,这次的事情需要好好的面对,逃避不是办法,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啊。
暂时放下,马上要面对那三个孩子的家长,再生气工作还是要干的嘛。不一会家长和三个小朋友陆续到来,通过家长大致能猜到问题,尤其一个醉汉,一看就是郑英杰的父亲,另外两个不认识却一直喋喋不休的应该是王学文的父母,而童小萌妈妈旁边的男人操一口南方口音:“你快点讲哦,我女儿还要去做治疗的,你这不好我就要带她去丈育书院的哦。”
听到书院郝飞扬咪上眼,气愤被压下最终化作理智说到:“设想一下一个有爱不会爱没有尊重理解的人,指望另一个没有爱,没有尊重理解只愿意控制的人能帮助他解决问题,马戏团吗,还要指望这样受鞭挞的心有爱或对他人负责任?当然也许有那么一天,但与你们没什么关系,毕竟善良可是稀缺资源。”
“可他学不上,三天两头尽想着死,怎么劝都没用。”王学文的父亲小声嘟囔。
郝飞扬:“人为什么会想死?要么觉得人生没意义,或是无限绝望后的报复,幻想死后别人痛不欲生的样子,即使这样的快感也会促使去死。”
“说的轻巧,你来解决,别尽说没用的。”郑英杰的醉汉父亲倚着靠背歪头问。
郝飞扬更加耐心:“死什么?错过一切?包括美好痛苦,缺乏与外界联系,在家里更缺失爱,我的建议必须打通与外界的真实联系。”
童小萌妈妈:“你能改变什么,有什么地方比家还好?”
对啊他们能去哪?被这样一问郝飞扬懵了几秒,快速眨着眼睛,本能反应是先应下来:“当然,我心里早有数,过两天等我通知。”然后就恐吓带打动的演讲了一番,核心主旨还是从家里走出来。
被郝飞扬胸有成竹的样子打动,童小萌的父母首先表示愿意试一试,王学文父母也同意。只有郑英杰的父亲似乎还没从酒醉中清醒,被老婆安慰忍住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在场的人脸上露出期待,迟疑和思索给郝飞扬很大的压力,有一瞬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但心中那个朦胧的期盼又让他无法舍弃那份可能性,只好安慰自己,别想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
散会时,特意叫住王学文,此时的王学文看起来少了点冷漠多了一份忍耐。明显感觉到这忍耐透着不属于他的虚假,但走向成熟面对虚假也许是第一步,只有成熟的人才有实力展现自己。
面对面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自己,孤独悲观,敏感擅隐,太多东西想表达,却不知怎么做,也没人在乎吧:“坐吧”郝飞扬示意。
王学文表情意外的坐下:“怎么了?”
“想聊聊你上学的事。”知道话题敏感,开门见山等王学文的反馈。
王学文回答意外的平静:“我该有权利选择生活,而且已经做出了选择。”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郝飞扬意识到他不是一时冲动笑了笑:“真不能想象这么多年你的那些成绩怎么得来的,为什么在高二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想做自己了呢。”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成年人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吗?”王学文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沧桑感。
知道他是慎重做出的选择,叹口气下了决心:“既然是成年人,我要告诉你,这不准备接收你也不需要你,请你另外找别的地方吧。”
听到郝飞扬直接拒绝,王学文很意外,低头沉默一会,没抬头小声说了句:“知道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郝飞扬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说:“以后做事要有决心,我会关注你,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王学文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一刻郝飞扬其实特别想留住王学文,但作为男人间的对话,还是忍住了,既然选择就该坚定,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吧。
完成这件事郝飞扬松了一口气,临下班张辉白又宣布了一遍主权,好像要让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阴阳怪气提醒郝飞扬要写出深刻检讨。
郝飞扬心里骂着,你谁啊听你的,但隐隐约约也觉得似乎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会变成脱缰野马,生活本就矛盾。
如今自我安慰的功力越来越强,翻来覆去想都是自己对,把自己都逗乐了。其他人看着抿着嘴偷笑的郝飞扬莫名其妙,冉晶问:“郝飞扬,一个人傻笑啥呢。”
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没笑啥没笑啥,想起件事。”不忙的时候同事关系融洽,几天外出,桌子每天都有人擦,养在窗台上的葫芦也有人浇水,回来后桌上时不时出现桃子、苹果、酸奶,似乎也习惯了,就想着等葫芦藤结了小葫芦,给大家每人送一个。
跟所有人打招呼出了办公室的门,又有了新的感悟,看来良好的输出环境很重要。
此时郝飞扬内心是忐忑的,因为不得不去见个特别的人,叫林佳期的女人,是怎样的过往呢?不时想念却不能相见的存在吧。
故事一幕幕浮现,那里有青春,是朦胧激烈又挣扎日子里焦灼的心,留下黑色焦土里发的芽,宁静里透着清新。
之所以怀念,因为属于青春的错误,纠葛,尴尬占据了那时整个生命。后来写成书就再不翻阅,片段变成张张油画留在心里,碰不得说不得。
可如今要与书中的人见面,竟是忐忑大于期待,特意打扮一番,以郝飞扬平时不修边幅的视角来看,已经很正式了。
他从不想让自己正式,但今天的正式带着某种仪式感,见面的场地也是从前的老地方。
山脚下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木制小屋被茂密树林包裹,时间久了越发散发出古朴的美感。
摸着沿途走廊方型木柱,最趁手的高度上已经被摸出发光的弧度。曾今他们最爱抱着柱子转圈。那是少有开心的时光,也因此这里成了秘密花园,可是郝飞扬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推开门,前台唱片机里放着首轻轻的蓝调曲,调酒师安静的调制着鸡尾酒。郝飞扬停下看了一圈都是陌生面孔就径直往里走。
尽量放慢脚步轻轻走,但鞋子踩在悬空木地板上还是发出咯吱声,在靠近窗户的角落停下,静静看着眼前黑色连衣裙柔顺长发的女人,正拖着下巴望向窗外,夕阳的印照下,女人的脸反射片片的光。
静静看着,心里一丝感动,这么些年你一直没变,林佳期。林佳期感受到什么转过头,看到郝飞扬,就站在那笑着张开双手,一扫来时的复杂情绪,咧着嘴迎上去,两人抱在一起拍了拍彼此的后背。
坐下后郝飞扬控制不住的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跟老公感情好吗,生活上还顺心吗,迫不及待一连串问题,林佳期一直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永远毛毛躁躁。”
“嗨,我能有啥变化,这些年也没少受苦”郝飞扬指着心窝调皮的说:“心里苦”
“心里苦也不跟我说,快讲讲这些年都去了哪。”
郝飞扬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酒杯:“哪也没去,就是不想打扰你,你过得好就行,有困难我再出现,多帅气。”
“只允许我有事不允许你有事,这不公平。”
“那必须的,我们之间本应该这样”郝飞扬笑的很灿烂。
林佳期捂着嘴笑:“你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困难可得直接说不许藏着掖着。”
“唉你这说的,叙叙旧还不行吗。”想说可实在张不开嘴。
“别支支吾吾,我可是抽了时间来接待你,姐姐现在可忙。”
“还真有事,不过说来话长,能听到明天么。”
林佳期翻个白眼:“简短精炼说。”
“那好吧,是这么回事”接着郝飞扬把那三个孩子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中间口干还开了瓶红酒边喝边说,那些设想其实就是个雏形,硬被郝飞扬说的跟什么大事一样。
林佳期一脸迷茫,还是硬着头皮听完:“这些年口才没见长。”
“咳咳,没话找话,也没跟别人说过,就给你说来着。”
“行,虽然没听懂,但还得帮你,租金也不用了,算我入伙。这些年生意也不怎么好,转让出去半间餐馆现在也就这点空间。其实你的想法挺好,那时候时候要有个地方能让我们安心做些什么该多好,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说着想起什么,眼神逐渐黯淡。
郝飞扬又为她担心起来:“租金还是要给的,这么草率做决定,不怕我扯淡把你拖垮了,你可就指着这间咖啡厅过日子呢。”
“别人我就得想想,你我还不了解,不准备充分这身子能挪这来吗,而且你有钱付租金么。”
郝飞扬嘴里吸气:“我,还真没钱,哈哈,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给你说我可卖艺不卖身。”
林佳期用手扇着空气:“呸,你就不能正经点,我好歹一美女吧,会喜欢你,真是。”
郝飞扬摸着头嘿嘿的笑:“那你怎么样啊,过的。”
点了一根烟,夾在细细的指缝间,林佳期吸了一口:“还那样,单着呢,一个人过挺好的,自由也舒心。”
“啊,离婚了,怎么还抽上烟了呢,不过还挺好看的,单着就单着吧,挺好的。”
“找什么对象啊,恋爱最无聊。”
“三十岁的人了跟男的可不一样,别给耽误了。”
“随缘吧,从前总觉得事在人为,太刻意了,现在把这个交给缘分,来了就好好珍惜,不来也无所谓。”
“还是钱老说的对,婚姻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城,城里的人真会玩 ,玩起来还套路一套一套的。”
“别贫嘴,谁还对婚姻没点期待呢,不遇良人罢了。”
郝飞扬快速眨着眼,赶忙转移话题:“那就这么定了啊,要不要写个合同啥的。”
“当然要写的,东西多着呢,你这人,那时候就是只知道搞你的行为艺术,不注重这些,才出了那么多事”。
“那好完了我拟一下,一起研究研究,”
林佳期灭了烟,叹了口气:其实我整天也浮躁心烦,不知怎么前进的时候,看书可能是唯一静心的方法了。
“你还是老样子,看书是输入,写作是输出,把你的惆怅,压力通过文字表达,心就空了,但又被一种不明的东西填满,这样就不浮躁了。”
“写什么呢?”林佳期反问到。
“写你对世界的不满吧。怎么解气怎么写。”
“可我对世界没有不满啊。”
“那你惆怅什么”
“大概一直没有归属感吧。”
郝飞扬:“那你就写对未来的日子的向往,或者未来归属感的全貌。”
“没有向往,归属感这东西,来了的时候,就会感受到,然后怎样都是踏实的。”
郝飞扬不知道怎么回答,选择了沉默,夕阳下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郝飞扬斜着躺在沙发上,斜阳透过玻璃窗懒懒的照进来,让人想睡过去。
“郝飞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林佳期悠悠的递过酒杯。
“每朵花都不一样,不能因为一朵花好看,就不欣赏另一朵花。”
“真是个多情的人呢。”
“可惜啊,这世上的花都不愿意为我盛开。”
“你不准备结婚生子了吗,采花大盗。”
“谁能让我停下来,我就欣赏。”说着郝飞扬喝了一大口酒。
“我们是同类人呢,小王子离开星球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他是天真的人。”
林佳期透过杯中的红酒看:“你也很天真。”
“其实有一天梦到你了。”
“哦?什么样的梦。”
郝飞扬很平静:“梦见你特喜欢我,这我也很奇怪,你爸不喜欢我,我们两家的父母关系特好,我一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我,这下赚大了,就特别乖,让我干嘛就干嘛,特听话,可你那么喜欢我,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你又特别爱笑,很温柔,这样简直太棒了。”
“哈哈哈”林佳期捂着嘴一直笑。
“突然觉得世界挺美好,关键我还梦见你家后面有一片超大的空地,我太开心了终于可以把我的狗狗飞扬养在里面,这太逗了,要是别人肯定想着在空地上盖几栋楼,你说我傻不傻。”
林佳期嘴唇微颤:“你到底带着这些幻想,一个人度过了多少日子。”
“也不多,就几百天吧。”
“你怎么这么能忍。”
“我也是个病人呐。”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郝飞扬:“你会是我的药吗,解了我的毒,怕你自己中毒。”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夜空林佳期闭着眼说了声:“晚安。”
“为什么晚安。”
林佳期懒懒的说:“和你聊天真开心,想就这么睡着。”
“看来,我该走了。”
“你现在真练成磐石了,喝了那么多酒还那么坚硬。”
“我还真会套古拳法,柔中带刚,打起来力道十足。”
“哦?”
站起来拉着林佳期:“你站在这,别动。”合身的连衣裙显现出林佳期凹凸有致的身材,就那么优雅的站着。
郝飞扬步伐稳健围着林佳期转圈,双手上下延伸,带出的劲风撩动裙子像在风中摇摆,不由自主跟着郝飞扬舞动,肉体就这样纠缠在一起,郝飞扬喘着粗气渐渐情迷,顺着林佳期的长发摸下去,一把拉到怀中,两目对望着谁也不甘示弱,最后还是林佳期先闭上眼睛。
看着眼前熟悉又迷人的脸庞,就要吻下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紧紧搂着的手触电般收回来,眼里满是内疚和疼惜。
“你还是忘不了那些事。”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发展。”
“你来就只为了你的伟大构想吗?”郝飞扬不知怎么回答。林佳期拿起桌上醒好的葡萄酒,倒在杯子里直到剩下最后一滴,自己拿一杯,另外一杯递给郝飞扬:“喝完这杯,你就走吧。”
郝飞扬嘴唇颤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仰头一口喝完,看着林佳期手里的杯子,抢过来又喝掉:“别喝酒了,照顾好自己”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郝飞扬的背影,林佳期的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向细长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