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掂量最新章节(陆亚心徐昊小说全文阅读)

《掂量》第4章 老房子2

在亚心上小学前,就传言这个地方要拆迁,等到她大学毕业还在传这个话。刚传言拆迁的时候,二妈就把家里姓陆的人的户口都迁进了这个408。二妈就是亚心的奶奶,亚心爷爷在家排行老二,邻居们都叫他二爷、很自然就叫亚心奶奶二妈,二妈是一种敬畏的身份。在陆家,二妈是掌管一切的。

亚心爷爷是什么角色呢?他就是小区楼下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抽烟的人。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这里面的主角,是个花钱买的角色。然而在陆家,二爷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角色,像个跑龙套的,还是个兼职,有时候需要他出场了,他居然还在别的剧组工作,人都找不到。二爷从口袋掏出一包烟,像小孩发棒棒糖一样,陆续就会围上来一波人,烟盒很快就空了。

“二爷,有没有听说我们这里要动迁了,有个老板看中了我们这,听说很快就要动我们这了。”说话的是个外号叫小老鼠的男人。人家给他取这外号也是不无道理,贼眉鼠眼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听说拆迁是按人头分钱的,一个户里有多少人就给多少钱,人越多越划算的”人群里冒出个声音。

“新政策你们知道吗,除了看人头还要调查这人是不是住在这呢。”小老鼠旁边的小老头边摇头边说。

“瞎说八说啥呢,照你们这种说法,人家动迁组还不亏死。”开口的是304的老丁,老丁从嘴里拿开香烟,手指弹了两下烟灰,继续说,“现在的规则按照每户的情况,一共就给你们这些钱,你们家自己去安排,至于调查是不是住在这,我还没打听到。”说完继续乎了两口烟。老丁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并不是因为年纪大才叫老丁,而是因为他消息灵通,大家对他的尊称。老丁平时拿着一个茶杯,这茶杯也就是吃下来的水果罐头的玻璃瓶。耳朵上架一根烟,一副老干部的样子。他继续说:“二爷,你们家怎么弄,听说,现在这房子里只有你和你家大儿子的户口,到时候财产就给你们大儿子?”新世新村有时候是不分家里,家外的。外人比家人更清楚知道哪家是什么情况,家里人反而对家里情况一知半解。

“我回去要和老太婆商量商量。”二爷掐灭了燃了一半的烟一副为难的样子。

平时在家不做决定的人,时间久了做决定的权利也就被夺走了。哪天你把权力还给他,反倒成了他的负担。让二爷回答这些,是有点难为。

“我们是要回去好好安排,不能让人家占了便宜。”

“是啊,大家回去都要好好想想,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

一堆人七嘴八舌,也就这两句听得最清楚。这话既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二爷的手夹着半截烟,进了408的大门。408原来是二爷单位里照顾职工分给他的,在这之前他们住在顺阳路的私房,离现在的新世新村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408这户还是当时上中学的陆涛挑的,挑408也正是因为408的小房间有扇窗,正对着平顺路,平顺路是条主干道。陆涛带着弟弟妹妹轮流在这小窗户前等车子经过是他们小时候最有趣的事。408其实就两间房,外面一间叫小房间,原来是二妈住,现在二爷二妈住,一张桌子、一个橱、一张床。里面一间叫大房间,原来是陆家三兄妹住。现在是一张桌子,一个五斗橱,一个大橱,两个单人沙发,一张床,陆涛三口子住。大房间后面是个阳台,说是阳台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阳台。阳台被水泥封起来,留着几扇窗,和外界交流,阳台上堆着过时的缝纫机,坏椅子,樟木箱子。铁架子上横着几根竹竿挂着换洗衣服。外面的小房间和大房间没有过道连接,靠一扇门隔开。一大家子五口人,再加上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家具都挤在这一共20多平的两间房间里。如今二儿子陆海结婚已经一年多了,生了儿子没人带。二妈退休前是厂里的小领导,做事自然知道分寸。她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在场面上得罪任何人。她是控制舆论的好手,自己不想说的话都靠别人带话。她自然不会主动提出要去小儿子那带孙子。二妈逢人就说孙子命苦没人带,都在帮大儿媳带女儿。一时间,新世新村流言四起,流言传播的速度就像用火点着了引线。传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了,什么亚心妈嫉妒陆海家生了个儿子,亚心妈嫌弃婆婆乱烧菜,亚心妈只顾上班从来不管孩子。亚心妈是个传统的善良女人,否则她也不会和陆涛过得下去。亚心妈一直是记着婆婆的好,感恩婆婆帮她带孩子。亚心还小,除了婆婆也确实是没有人可以帮她搭把手,逢年过节她总是买这买那,想补偿婆婆。可婆媳之间的关系大多都是恩有多深,仇就有多深。彼此一旦有嫌隙就回不到从前的关系了。

二爷一进门,看着二妈在砧板上拿刀切青菜。

“刚刚小老鼠一帮子人和我说分房子的事情,你晓得伐?”

“我能不晓得吗,家里的事你关心过多少。”二妈把青菜切得咔嚓咔嚓,好像菜板上的不是青菜而是二爷。

二爷本来想点那剩下的半根烟,被二妈的话冲得是没有一点心思。他把半截烟夹在耳朵上。走到小房间拖了张凳子出来坐在厨房门口。

“我今天不想和你吵,年轻的时候我犯了错,被下放到闵行郊区,家里照顾不到。是我不好,现在退休了,我都听你的。你以前是当领导的,你有能力多管点。”

二爷年轻的时候没少干风流事,二妈年轻时头脑也没现在这么灵活。

说起二爷下放这件事还是二妈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凭二妈年轻时的脾气不砸痛自己也不现实。408所在这幢房子是94号,后面那幢就是95号。两幢房子中间那些空地方,脑子活络的人就搭了个棚子,棚子连接着两栋楼,棚子下面放着五六铜吊、一个大灶台、几张方桌子配着几把椅子这地方就叫老虎灶。老虎灶原来是一主营卖熟水,顺带噶三湖,打麻将的地方。老虎灶是新世新村这些人在顺阳路弄堂里的产物,以前私房并不像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厨房间,如有人急着要用开水的时候也没办法及时有,老虎灶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房子搬到新世新村,开老虎灶的还是原来那帮子人,只是主营变成了副业,副业成了主营业务。这里的老虎灶并不是解决用水问题,更多的是一种情怀。它是一幅画,画着私房的样子挂在公房里,供人回忆,供人欣赏,又把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了一起。二爷顶喜欢来这个地方打麻将,麻将搭子阿宝奶奶家有个瘸脚老姑娘,这老姑娘和二爷同岁,她常陪着奶奶来老虎灶打牌,一来二去和二爷对上眼了。老虎灶里也有二妈的眼线,当然这眼线有时也不属于谁,他们属于自己,属于流言。他们似乎是正义人士,最喜欢替别人家做主,教别人做事。那天,在95号108,也就是阿宝奶奶家,二妈拿榔头砸开木门,脚用力一蹬。108的小房间里,二爷和阿宝奶奶家姑娘躺在床上,光着身子。随着二妈的闯入,她身后又涌入一大帮子正义人士。他们为了维护二妈,非要把二爷押送到他的工作单位,他们去了南京路上的雅心饭店,二爷是这里的厨师长。最后,二爷只能拿着他的黑色皮包灰溜溜地去了漕河泾,二妈望着他走出408的背影,一时间,泪水模糊了双眼。这泪水是为自己而流。她的心似乎是被自己的男人捅了一刀后又要被一帮子人补了几刀。看似大仇得报,实则补刀才刚刚开始。没过几年,二爷又犯了同样的事,他又从漕河泾拿着他的黑色皮包去了闵行。

二爷别的本事没有,他是个靠嘴巴搞定女人的人。与其说二妈以前是领导,倒不如说二爷才真的领导。平时人都不用出现,陆家就被管理得妥妥帖帖的。他年轻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二妈难得见二爷是关心起家里的事,而且说话态度也好,二妈也没有那么生气了,眉头也舒展。说到:“好了好了,我也习惯了,你说吧,这件事你打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主意,房子给他们就给他们吧,反正你和亚心妈也合不来,正好去陆海那里带孙子,我是户主,到时候我分的那份钱,你来安排。”

听了这话,二妈一下子急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菜刀,手开始指指点点。

“我说老头子啊,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这房子就白白给他们,你那个宝贝大儿子成天像个蟋蟀一样,不是找这个人斗就是找那个人斗,前两天刚为亚心妈的事找我吵架。还让我去陆海那里,这不是看着亚心长大了,嫌我这老妈子没有用了,赶我走。”

“你生的儿子你不了解,他脾气不好,心是不坏的,小时候陆海、陆珠犯错,我们骂得都是陆涛。他脾气古怪也是正常。你看现在他们两口子过年过节总是买很多东西给你。你和亚心妈有矛盾,确实还是分开的好。”

“老头子啊,一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啊。我们有孙子,孙女再好以后也是人家的人,我能不为孙子多争取点吗,还不是为了你们陆家”。

二爷见她越说越激动,晚饭也不做了,也不打断她,让她继续说。

“我一直不舍得走也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现在可能还要调查人是不是住在这。这规则说变就变,我们一走,万一这房子被陆涛他们独吞了怎么办,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冷了也不是握着拳头先捂手心,手背能握得起来吗?”。

二爷听着有理,他想着自己也懒得管这些事,就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你看我先没主动提出要走,陆涛他们提出的要我们走的,那我们就好谈条件了。二妈一副早已掌握全局的样子,就好像自己还没退休,还是厂里的领导。

“什么条件”二爷一脸惊讶,继续说:“你别太过分,你大儿子那个脾气上来,我吃不消。”

二妈有些为难,在他眼里小儿子陆海是乖巧懂事的,从来不敢顶嘴。小儿子本来就来得不容易,小儿子前面应该还有两个孩子,因为工作原因,都流掉了。陆海从一出生就得到偏爱。加上从小体质不好,又患上了小儿麻痹,二妈为他这个病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了好久。

想到这里二妈心头一酸,又拿起菜刀切肉糜,她这次左右手都拿着菜刀,胡乱切起来,切得砧板哒哒哒的声音,她切着肉糜的刀好像刀刀都切在了自己心里。她舍不得的是自己那么多年的付出。年轻的时候老头子不在身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在厂里努力工作,现在又帮着带孙子孙女,确实也没有享过福。她现在为陆海打算其实也是为自己打算。

“老头子,我心里有数的,你大儿子这么个脾气,你说我们老了,能靠得住他吗?”

二爷不说话。

二妈接着说“好了,过两天你去找你大儿子,我教你怎么和他们说。”

“那可不行,你自己去和他说。”

“你就是这样,坏人都让我来做,自己明明也是帮凶,非要装成好人。”

“我万一说不出口怎么办。”

二妈皱皱眉,他也知道老头子从来就没做成过什么正经事。说到:“好吧,那我找你儿子的时候你要到场。”

二妈边说着一手端着一盘菜肉馄饨,一手拿着一双筷子递给二爷。来了句:“老头子,我欠你的。”

二爷顺手拿下耳朵上的半截烟,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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