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沈府门口停下,沈知微刚踏出轿门,早就候在门口的秋月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秋月压着嗓子,眼神里全是慌乱,“您刚走没多久,工坊那边就出事了!”
沈知微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进去说。”
主仆二人快步穿过前院,回到书房,关紧房门。
“怎么回事?”沈知微一边解下披风,一边沉声问。
秋月急得眼圈都红了:“是……是柳家!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我们把云锦送出去了,就开始使坏了!工坊里好几个手艺好的老师傅,今天一早都被柳家的人请走了,说是……说是柳家开了双倍的工钱,请他们过去!”
沈知微指尖一凉。挖人!柳明玥动作真快!
“走了几个?都是谁?”
“走了三个!带头的就是那个张师傅,他手艺最好,平日里负责织造最复杂的提花缎子,还有两个是他带出来的徒弟!”秋月声音带着哭腔,“张师傅这一走,咱们好几样精细的订单怕是都要耽搁了!而且……而且我听说,柳家放话出来,还要继续挖,要把咱们商会的台柱子都挖空!”
沈知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柳明玥这是釜底抽薪!没了顶尖的织工,商会就等于被抽掉了脊梁骨,空有织机也织不出好东西来。
“陈先生知道了吗?”
“陈先生一早就去处理了,试着挽留,可……可柳家给得实在太多了,张师傅他们……没留住。”秋月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知微沉默片刻,转身:“去把陈先生请来,再把最近所有订单的账册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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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很快赶来,脸色凝重,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
“东家,是我办事不力。”陈默一进门就先请罪。
“不怪你,柳家有心算无心,又是砸钱,我们防不住。”沈知微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现在情况有多糟?”
陈默叹了口气,翻开带来的册子:“走了三个核心师傅,影响确实不小。眼下有三批货最麻烦,一批是给江宁‘锦绣庄’的缠枝莲暗纹缎,一批是杭州‘彩云轩’订的百蝶穿花锦,都是指定要张师傅的手艺,交货期就在下个月底。还有一批是……”
他一一指出来,沈知微越听心越沉。这些都是商会目前最能赚钱、也最能维持口碑的订单,一旦延误或者质量出问题,赔偿事小,信誉垮了,以后就难接到好活了。
“原料呢?”沈知微打断他,“丝线、染料那些,供应有没有问题?”
陈默脸色更难看:“正要跟您说这个。早上丝行的王老板派人来递话,说今年湖州那边的生丝收成不好,咱们之前订的那批上等白丝,可能要减半供应,价格……还得涨三成。”
沈知微指尖掐进了掌心。丝行王老板,跟柳家沾着亲!这绝不是巧合!
“其他几家相熟的供应商,也突然变得推三阻四,不是说货紧,就是说要涨价。”陈默补充道,“我看,这也是柳家搞的鬼,他们在断我们的原料!”
前脚挖人,后脚断料,这是要把“江南织造商会”往死里整!
书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见炭盆里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沈知微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刚刚因为成功送出云锦而稍微轻松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商业上的绞杀,远比官面上的构陷更直接,更残酷。
“小姐,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啊?”秋月带着哭音问。
沈知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陈先生,”她看向陈默,“走了的老师傅,立刻从下面的伙计里提拔手艺最好的顶上去,告诉他们,工钱暂时按原来的给,但只要能把订单按时按质完成,每人额外赏三个月的工钱!另外,你去私下接触一下被挖走的那些人家里,看看有没有可能挽回一两个,哪怕多花点钱也行,主要是稳住人心,不能让其他人再跟着动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订单撑过去。
“原料那边,”沈知微沉吟道,“王老板那里,你先去周旋,能拿到多少是多少,价格……先答应他,但不能签长期契约。另外,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去一趟邻近的嘉兴、无锡看看,找找新的生丝来源,价格贵点没关系,关键是货源要稳,要快!”
“是,东家!”陈默领命,立刻起身去安排。
“秋月,”沈知微又看向秋月,“你去把库房里所有成品和半成品都清点一遍,看看有哪些是可以立刻出手换现银的。另外,把我妆匣里那几件用不上的头面首饰也找出来,一并拿去当了。”
秋月一惊:“小姐!那些可都是夫人留给您的……”
“顾不上了!”沈知微打断她,语气坚决,“现在商会需要流动资金,柳家逼得这么紧,我们必须有足够的银子才能周转,才能撑过去!快去!”
打发了秋月,沈知微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即将到期的订单,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柳明玥绝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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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陈默去了嘉兴,暂时还没找到稳定又合适的生丝货源。被挖走的织工一个都没劝回来,反而又有两个手艺不错的织工被柳家更高的价钱撬走了。工坊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浮躁不安,剩下的人虽然被赏钱激励着,但眼看着同行被高薪挖走,难免人心浮动,效率也低了不少。
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几个合作多年的老客户,也陆续派人来传话,语气委婉,但意思都差不多——听说贵商会最近有些动荡,他们下一季的订单,需要“再考虑考虑”。
墙倒众人推。柳家显然在背后没少散播谣言。
沈知微这几天几乎没合眼,四处奔走,试图稳住剩下的客户,寻找新的原料渠道,安抚工坊里的工人。她明显瘦了一圈,眼下的乌青脂粉都盖不住,但脊梁却始终挺得笔直。
这天下午,她刚从一家试图争取的新客户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回来,马车刚到府门口,就看到秋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小姐!不好了!工坊……工坊里打起来了!”
沈知微心头一凛,立刻跳下马车:“怎么回事?”
“是……是刘工头和赵师傅!因为一批绢纱的织法意见不合,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了!旁边人拉都拉不住!”秋月急声道。
沈知微二话不说,提起裙子就往后院工坊跑去。
还没进工坊大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和劝架声。她一把推开门,只见里面织机都停了,工人们围成一圈,圈子中间,两个中年汉子正扭打在一起,衣衫凌乱,脸上都挂了彩,旁边几个人费力地想把他们拉开。
“住手!”沈知微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混乱的场面瞬间静了一下。
扭打的两人也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向门口,见是沈知微,脸上都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沈知微一步步走过去,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那些目光里有担忧,有看热闹,也有不满和浮躁。
“为什么动手?”她看向工头老刘,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
老刘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愤愤道:“东家!这批‘雨丝绢’明明该用双经双纬的致密织法才能出效果,赵老三他非要偷工减料,用单经单纬!这不是砸我们商会的招牌吗?”
赵师傅立刻梗着脖子反驳:“放屁!现在是什么时候?原料紧缺,工钱都发不利索!还用那么费料费工的织法?按期交出货才是正经!再说,单经单纬怎么了?稍微懂行的人也看不出太大差别!”
“看不出差别?你当买家都是瞎子吗?一次看不出,两次三次还能看不出?信誉没了,以后谁还找我们做生意?”
“信誉?饭都吃不上了还讲信誉?……”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
“够了!”沈知微打断他们,声音冷了下来,“所以,你们就在工坊里,在所有伙计面前,大打出手?让外人看我们商会的笑话?”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师傅:“赵师傅,商会再难,还没到要靠偷工减料糊弄客人的地步!这批‘雨丝绢’,必须按老规矩,用双经双纬织造!原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她又看向老刘:“刘工头,你是老人,更是工头,遇到事情不想着解决问题,反而带头动手?罚你半月工钱,你可服气?”
老刘低下头:“……服气。”
“至于你,赵师傅,”沈知微看向眼神闪烁的赵师傅,“念你是初犯,扣你一月工钱,以观后效。若再有人敢在工坊生事,动摇人心,不管手艺多好,一律逐出商会,永不录用!”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工坊里回荡,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沈知微环视一圈,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坚定:“我知道,最近外面风言风语很多,柳家也在不断搞小动作。大家心里不安,我明白。”
“但是!”她提高了声音,“越是这样时候,我们越要拧成一股绳!商会倒了,对我沈知微而言,不过是损失些家财,可对诸位呢?你们的手艺,你们的饭碗,还能找得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柳家现在高价挖人,等他们把我们的技术都学去了,把我们的市场都抢占了,还会像现在这样捧着你们吗?”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底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点头。
“我可以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沈知微一字一顿道,“只要我沈知微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江南织造商会’倒下去!眼前的难关,我们一起闯!守住了商会,就是守住了大家伙儿安身立命的根本!工钱,我会想办法按时发放!订单,我们一件都不会延误!前提是,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她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众人心中。原本浮动的人心,渐渐稳定下来。老刘和赵师傅也臊眉耷眼地互相看了一眼,没再吭声。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沈知微挥挥手,“刘工头,带赵师傅去上点药。”
人群渐渐散去,织机重新开始发出规律的声响。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恢复运转的工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安抚住了内部,但外部压力丝毫未减。
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转身走出工坊。刚回到前院,就看到陈默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却有点不一样的光。
“东家,”陈默快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我找到了一条路子,或许……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哦?”沈知微精神一振,“什么路子?”
陈默左右看看,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我在无锡,接触到了一批……海外来的货。”
海外?沈知微瞳孔微缩。
“是一批暹罗(泰国)那边过来的染料,还有一种叫‘木棉丝’的线,色泽鲜艳,韧性极好,价格……比我们现在的湖丝要便宜近四成!”
便宜四成!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但紧接着,警惕心就升了起来。海外来的货?这年头海禁时紧时松,私通海外可是大罪!
“来源可靠吗?会不会有问题?”她压低声音问。
陈默脸色也有些凝重:“对方很神秘,只说是南洋来的商人,货在海上,需要我们自己派人去指定的地方接货,钱货两清,不留痕迹。我也担心有诈,或者惹上官司,所以没敢立刻答应,先回来请示东家。”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这确实是一条险路。用海外走私的原料,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不用的话,商会的原料危机怎么解?那些等着交货的订单怎么办?
夜色浓得化不开,沈府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灯芯偶尔噼啪一下,炸开细小的火花。
沈知微和陈默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摊开了吴江县及周边水域图的桌子。空气像是凝固了,压得人胸口发闷。
“东家,这事……风险太大了。”陈默的声音干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粗糙的边缘,“海上来的货,来路不明,万一……万一是陷阱,或者被官府查到,那就是抄家流放的大罪!”
沈知微盯着地图上那个被陈默用炭笔轻轻圈出来的小码头——位于吴江县和嘉兴府交界处的一个荒僻河湾,地名都模糊不清。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莫测。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柳明玥正瞪大了眼睛等着抓她的把柄呢!可不用这批货,工坊就得停工,订单就得违约,商会立刻就得垮!那些刚刚被稳住的人心,会瞬间散掉。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沈知微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丝行的王老板咬死了不松口,其他几家要么没货,要么坐地起价。工坊等不起。”
她抬起眼,看向陈默:“对方只要现银?铜钱不行?”
“只要现银,或者等值的金子。”陈默点头,“说是海上来的,不方便携带太多铜钱。而且……他们要求我们只能去两个人,一条船,多一个都不行。”
条件苛刻,透着股见不得光的鬼祟。
沈知微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地图上那个小码头的位置点了点:“时间,地点,接头方式,都确认清楚了?”
“确认了,明晚子时,三长两短的灯火信号,对方船头会挂一盏绿灯笼。”陈默深吸一口气,“东家,您……您真要亲自去?”他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我不去,你能一个人扛着那么多现银,又验货又交易吗?”沈知微反问,语气不容置疑,“必须我去。你找一条不起眼的乌篷船,要绝对可靠的老船工。银子……我来准备。”
她站起身,走到书柜旁,摸索着打开一个隐蔽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沉手的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还有一些零散的银锞子。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钱,原本是打算等她出嫁时添妆的。
现在,顾不上了。
她把盒子推到陈默面前:“这些,加上账上能动的所有现银,应该够了。你立刻去换成方便携带的金叶子和小银锭。”
陈默看着那盒金银,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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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个白天都过得异常煎熬。
沈知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照常处理商会事务,去工坊巡视,甚至还能平静地指出一处织造上的小瑕疵。但只有跟在她身边的秋月能感觉到,小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发僵,眼神也比平时更冷,像结了一层薄冰。
柳家那边反常地安静,但这种安静更让人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擦黑,沈府早早落了锁,对外只说是东家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子时将近,夜黑风高,连月亮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沈知微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棉裙,头发用同色布帕包起,脸上甚至刻意抹了点锅底灰,看上去像个寻常的渔家女子。陈默也换了短打装扮,腰间鼓鼓囊囊,藏着换来的金叶子和小银锭。
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出,穿过寂静无人的小巷,来到了约定好的偏僻河汊边。一条破旧的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船头蹲着一个沉默寡言的老船夫,是陈默多年的老关系。
“东家,上船吧。”陈默低声道,声音在夜风里有些发飘。
沈知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河腥味的空气,抬脚踏上了摇晃的船板。
乌篷船很小,船舱里堆着些渔网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水汽。沈知微和陈默缩在船舱里,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船桨划破水面的“欸乃”声,以及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
船沿着蜿蜒的河道悄无声息地滑行,越走越荒凉,两岸只剩下黑黢黢的芦苇荡,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无数黑影在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火。
“到了。”老船夫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停止了划桨,让船借着惯性缓缓靠近。
那是一个几乎废弃的小码头,木桩歪斜,只有一点残破的栈桥伸入水中。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芦苇深处,隐约能看到一点绿色的光,微弱得像是鬼火。
陈默拿起准备好的灯笼,走到船头,深吸一口气,用手掌遮着光,按照约定,快速地在空中划了三长、两短的信号。
对面那点绿光停顿了一下,随即,也回应了三长两短的闪烁。
成了!对方在了!
沈知微感觉手心有些汗湿,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条比他们稍大些的乌篷船从芦苇丛里缓缓驶出,船头果然挂着一盏蒙着绿布的灯笼。船上看不清有几个人影,只能模糊看到船板上堆着些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
两条船缓缓靠拢,船帮轻轻碰撞,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面船上,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汉子探出身,压低声音:“钱带来了?”
陈默将准备好的钱袋往前递了递,沉甸甸的,发出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货呢?我们要验货。”
那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他身后有人掀开一角油布,露出下面捆扎好的东西。借着微弱的绿光,能看到一种是颜色异常鲜艳的块状物,应该是染料;另一种是纺成束的、带着天然淡黄色的丝状物,看起来确实柔韧。
陈默是行家,凑近了些,小心地捻起一点“木棉丝”在指尖搓了搓,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染料的味儿,然后对沈知微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货没问题,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钱,你们点一点。”沈知微开口,声音刻意压得有些沙哑。
黑衣人接过钱袋,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似乎满意了,他也没细数,只是掂量了一下,便挥挥手,示意手下开始搬货。
就在双方货物即将交接完毕,沈知微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丝的刹那——
“哗啦!”“砰!”
周围的芦苇荡里,突然响起一片剧烈的搅水声和船只碰撞声!数条快船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冲出,瞬间将两条乌篷船围在了中间!
火把“呼”地一下次第燃起,刺目的火光顿时将这片小小的河面照得亮如白昼!
船上站满了手持钢刀、衙役打扮的人,为首一人,穿着青色官服,面色冷厉,正是吴江县衙的刑房书办!而他身旁,赫然站着面带得意冷笑的柳明玥!
“沈知微!果然是你!”柳明玥的声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尖利,“人赃并获!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私通海外,走私违禁货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沈知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从陈默“偶然”得到消息开始,就是柳明玥精心设计的陷阱!那批海外货是饵,这个荒僻码头就是为她选好的坟场!
陈默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挡在沈知微身前。
而对面的那条船,在官兵出现的瞬间,那几个黑衣人竟毫不迟疑,“噗通噗通”几声,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河水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船的“赃物”和沈知微他们这条船!
这下,更是铁证如山!跳河逃窜的同伙!船上没来得及搬完的走私货!
“给我拿下!”刑房书办一声令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跳上乌篷船,扭住陈默和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老船夫。另两人直奔沈知微而来。
沈知微没有挣扎,她知道此刻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她只是抬起眼,目光穿过晃动的火光,死死盯住柳明玥那张写满胜利和恶毒的脸。
冰冷的铁链套上手腕,沉甸甸,凉彻心扉。
“柳明玥……”沈知微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是淬了冰,“你最好……这次能弄死我。”
柳明玥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随即恼羞成怒,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带走!”
沈知微被推搡着,带上了一条官船。她回头看了一眼,陈默和老船夫也被押上了另一条船,那艘载着“赃物”的乌篷船被衙役们牢牢控制住。
火把的光在河面上拉长了扭曲的影子,映着柳明玥志得意满的笑容。
沈知微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完了吗?就这么认输?
不。
她还有云锦送出去的人情,还有那个神秘的江文渊……柳明玥,你以为这就赢定了吗?
官船调转方向,朝着吴江县城驶去。黑夜依旧浓重,但黎明,总会来的。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