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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叫陈子云沈文渊的小说在哪阅读

禹王图志

作者:文紫天

字数:160676字

2025-12-19 连载

简介

《禹王图志》中的陈子云沈文渊是很有趣的人物,作为一部历史古代类型的小说被文紫天描述的非常生动,看的人很过瘾。《禹王图志》小说以160676字连载状态推荐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欢看这本小说。

禹王图志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绘制江防水利图,绝非易事。

张之洞要的,不是寻常州县呈上的那种粗略形势图,而是需详注“古今水道变迁、堤防险工、闸坝要害、沙洲淤积、乃至暗礁伏流”的实用详图,以备防汛固堤、疏浚航道之用。时限十日,可谓紧迫。

陈子云领命后,立刻向舆地斋的老书吏王先生说明缘由,调阅所有与长江中游、特别是荆江段及洞庭湖口相关的地方志书、河工奏议、历年水情记录。王先生依旧沉默寡言,但听闻是张之洞亲自交办,倒也配合,打开尘封的卷柜,搬出一摞摞纸张泛黄、甚至带着潮霉气的旧档。

接下来的日子,陈子云几乎足不出户,埋首于故纸堆与新旧地图之间。白日里,他在舆地斋二楼临窗的书案前,铺开大幅素绢,先将所能找到的、不同时期的官修舆图、民间私绘水道图并置比对。从康熙年间的《皇舆全览图》局部,到道光年间两湖地方官员主持测绘的《江汉堤防图》,再到近年湖北善后局聘请洋匠测绘的《长江自宜昌至皖省水道全图》……比例尺不同,精度不一,标注重点各异,甚至对同一段江道的描绘都有出入。他需从中梳理出主河道数百年来摆动的轨迹,辨识那些已湮灭的古河道、已消失的沙洲、已淤塞的港口。

夜晚,回到庆丰粮行后院的小屋,他便就着油灯,继续研读父亲陈禹门留下的、更为细致的手稿与勘测笔记。陈禹门生前对长江,尤其是荆江段,倾注了大量心血。其笔记中,不仅有对史志记载的考证,更有许多亲临实地、访问老河工、观测水痕石留下的第一手记录。何处江岸“土性松软,遇洪易崩”,何处河道“水流湍急,暗漩丛生”,何处“下有石骨,可为矶头束水”,何处“古穴潜通,汛时易成管涌”……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皆是经验与血泪的结晶。

陈子云将父亲这些零散却珍贵的记录,一一誊录、归纳,标注在自己正在绘制的新图上。他采用了一种折中的方法:以最新洋图为底,勾勒出相对精确的现代河道与城镇位置;再用朱笔叠加上历代河道变迁的大致范围;以靛青色细线,标注父亲笔记中的险工隐患;最后,以蝇头小楷,在相应位置注以简洁说明。

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许多细节,单凭故纸堆难以确认。特别是父亲笔记中多次提到,荆江段有几处“古穴”、“潜窦”,疑与地下暗河或古溃口有关,平时不显,汛期高水位时却可能成为致命隐患。这些“古穴”的具体位置、规模、联通情况,记载往往模糊。

第五日上,陈子云决定冒险出城一趟,实地踏勘一处记载中离武昌城最近、也最为关键的“古穴”——位于武昌城西南、巡司河入江口附近的“鲇鱼套”一带。此地河汉交织,地势低洼,历来是防汛重点,也是父亲笔记中提及“水穴暗通,土质殊异”之处。

他换了身便于行动的短褐,将绘图工具与笔记本收入包裹,以“踏勘江岸地势”为由,向王先生告假。王先生抬眼看了看他,嘶哑着嗓子提醒了一句:“鲇鱼套那边,近来不太平,水匪出没,小心些。”

陈子云谢过,心中警惕。他知王先生虽沉默,但久在督署,消息灵通,此言绝非空穴来风。

出武昌望山门,沿江堤西南行。时值初夏,江面开阔,水势已开始上涨,浑浊的江水拍打着石砌的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堤内,是阡陌纵横的农田与散落的村庄;堤外,是宽阔的滩涂与芦苇荡。远处,汉阳龟山与武昌蛇山隔江对峙,果然如一把巨锁,扼守着江汉咽喉。

走了约一个时辰,便到了鲇鱼套。这里江道拐弯,水流较缓,形成大片沙洲与湿地,河道分岔,港汊纵横,芦苇蒲草丛生,几乎有一人多高。按照父亲笔记的指引和旧图比对,陈子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小码头。码头由青石垒砌,已半塌入水,石缝里长满青苔和水草。据记载,码头后方原本有片洼地,每逢大汛便积水成塘,水退后却干得极快,疑有地下渗漏。

陈子云四下观察。洼地如今已被附近村民垦为菜畦,种着些蔫蔫的菜蔬。他走近细看,发现洼地中央部分土质颜色明显较深,呈黑褐色,与周围黄壤不同。

指尖触到那湿滑粘腻的黑色泥土时,陈子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触感他太熟悉了——不是江边常见的沙质冲积土,也不是堤内旱田的黄土,而是父亲笔记里反复描述过、他儿时随父勘察河工时常在溃堤决口处见过的淤泥土!那种被长期浸泡、失去结构、滑腻如膏的质感,几乎刻在他的记忆里。

“怎会在此处?”他心中惊疑。这洼地分明高于江面,四周也无明显水源,除非……下面有东西在“吃水”。父亲用朱笔在旧图此处标注的“古穴潜通,水脉暗走”八个字,骤然跳进脑海。难道这看似平静的菜畦之下,真如父亲推测,存在着与江底或古河道相连的空洞或渗流通道?平日里江水压力小,尚可维持;一旦汛期水位暴涨,外部水压骤增,这层本就脆弱的“泥皮”如何抵挡?高压江水顺着地下通道倒灌、浸润、冲刷……最终结果,只能是这层表土崩解,形成管涌,继而撕开整段堤防!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这绝非普通隐患,这是埋在武昌城脚下的一处爆点!他仿佛能透过这层薄薄的、生长着蔫萎菜苗的黑土,看到底下汹涌的暗流,听到未来某日洪水撕开堤坝时的咆哮。父亲当年必定也察觉到了异样,才会在笔记中郑重标记。可为何这么多年,无人整治?是未被重视?还是……

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另一页边缘的蝇头小批:“……堤防修缮,年年摊派,岁岁虚报。银两过手,十不存三。险工要处,多以茅草碎石敷衍,遇检则覆以新土……”难道,此处也曾被“敷衍”过?那些本该用于加固、探查甚至封堵地下隐患的工料银钱,早已进了某些人的私囊?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情绪攫住了他。恐惧于这潜藏的灭顶之灾,愤怒于可能存在的贪婪与渎职。他握着短木棍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怕,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急迫——必须立刻将这里的情况详尽记录下来,必须让负责河工的官员知道,必须……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是否现在就去找附近保甲、里正?

他蹲下身,用手捻起一点土,触感粘滑细腻,仿佛淤积多年的湖底泥。又用随身的短木棍往下探了探,不过尺许,便觉土质松软异常,木棍轻易没入。

“果然有古怪。”陈子云心中暗忖。这土质,不像寻常农田,倒像是长期被水浸泡的淤土,却又出现在这高于江面的堤内洼地。除非……下面有空洞或渗水通道。

他正欲进一步查探,忽然,芦苇丛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人拨开苇秆走来。陈子云警觉起身,手按向腰间(那里藏着那柄明军短剑),后退几步,隐到一丛茂密的芦苇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也瞬间将那份急迫转化为冰冷的警觉。不是寻常农夫或渔民的动静——脚步声过于刻意地放轻,分开芦苇的节奏也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他几乎是本能地缩回手,迅速退入茂密的芦苇丛后,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短剑冰凉的柄,目光锐利地透过芦苇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三个精壮汉子从芦苇荡中钻出,都穿着粗布短打,裤腿挽到膝盖,小腿上沾满泥浆,似是附近的渔民或农人。但他们眼神锐利,步履稳健,手中虽无兵器,却隐隐带着煞气。为首一人面皮黝黑,额角有道疤,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废弃码头和陈子云刚才站立的地方。

“刚才好像有人?”额角带疤的汉子低声对同伴道。

“许是过路的,或是村里来摘野菜的婆娘。”另一人答道。

“小心为上。这地方紧要,莫让闲杂人等靠近。”疤脸汉子沉声道,又仔细看了看那处土质异常的洼地,啐了一口,“妈的,这鬼地方,下面怕是空的。前几日下大雨,这里就陷下去一块,幸好发现得早,用土石填了。若是汛期江水大涨,水压上来,这里非塌了不可,到时候直接扯开堤防,武昌城都得淹!”

陈子云在芦苇后听得心中一惊。这些人口气,绝非普通农人!他们对这处隐患的了解,甚至比父亲笔记更具体!而且,听其言辞,似乎对此地颇为关注,甚至……在暗中监视?

那三人虽作农夫打扮,但神态、步伐、尤其是眼神中那种机警与狠厉,绝非田间劳作之人所能有。特别是那疤脸汉子扫视洼地时,目光里没有农夫对土地的熟稔或担忧,而是一种评估、一种监看,甚至带着一丝掌控的意味。他们的话,更证实了陈子云最坏的猜想——这些人不仅知道此地的隐患,而且在密切监视,甚至……在“维护”着它?用土石填埋陷坑,听起来像是在“补救”,可结合他们的身份和语气,这“补救”更像是在“维护”一个随时可用的工具!

“舵主吩咐了,这里,还有金口那边几处,都要看好。‘水龙’到时候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些‘穴眼’了。”另一人压低声音道。

“水龙翻身?”陈子云心中剧震。这是江湖黑话,还是另有所指?难道是指利用这些堤防隐患,在汛期制造决口?这伙人是什么来路?水匪?还是……

他不敢再听,屏住呼吸,将身形压得更低。那三人又在周围逡巡片刻,似是未发现异常,这才低声交谈着,重新没入芦苇深处,消失不见。

“舵主”、“水龙翻身”、“穴眼”——这几个词如同冰锥,刺入陈子云的耳膜,让他遍体生寒。江湖黑话他略知一二,“水龙”常指代官府或大的帮派势力,但在此语境下,结合“翻身”和“穴眼”,其恶毒意图昭然若揭:他们想利用这些堤防的天然弱点(穴眼),在关键时刻(汛期,水龙翻身?)制造灾难!

是单纯的水匪想趁乱打劫?还是……他想起了方汉声低声述说的革命浪潮,想起了施化理桌上那个抹去的“革”字。不,不像。水匪求财,如此处心积虑制造大规模决口,固然可乱中取利,但风险太大,极易引火烧身。除非……有更大的图谋,或者有更强的势力在背后支撑。

难道真有什么人,想用这滔滔江水,来冲垮这摇摇欲坠的世道?无论这背后的势力是谁,其心可诛!这已不是简单的贪婪渎职,而是赤裸裸的、以万千生灵为筹码的阴谋!

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的“水道安澜,百姓生息”,与眼前这险恶的图景形成残酷的对比。陈子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他绘制的江防图,本为安澜,如今却可能先一步将最脆弱的命门暴露在野心家眼前。他此刻掌握的,不仅仅是地理的奥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无数人性命的预警,也是一把可能被恶人利用的钥匙。

待他们走远,陈子云又等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不敢再多停留,匆匆在图上标注好此地的位置、土质异常情况,并加了一个朱红色的危险记号,附注“有人窥伺,疑似匪类,或有险谋”。笔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或有险谋”四字写得格外凝重。他知道,这份图注一旦呈上,就意味着将自己卷入更深的漩涡,但他别无选择。

离开鲇鱼套,他又沿江堤向上游走了数里,大致观察了金口、沌口等几处险要地段,对照笔记和图样,一一记录。这一路,他格外留心,果然又在几处父亲标注过“土质松软”或“古有溃口”的堤段附近,发现了些可疑迹象——或被新鲜土石简单填埋的凹陷,或有不属于官府的简陋瞭望棚,甚至有一次,他远远看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堤脚处挖掘什么,见他靠近便迅速离去。

这些发现,让他绘图的手都有些发凉。父亲笔记中的隐患是客观存在的,而如今,这些隐患似乎正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盯上、甚至可能在暗中加以破坏或利用!若真在汛期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返回城中,陈子云连夜将白日所见整理成文,附于图侧。他犹豫再三,在禀报文中,并未直接提及那伙人的可疑言论和“水龙翻身”之语,只以“见有不明身份人等徘徊险工处,恐有歹人对堤防不利”带过。一来他无确凿证据,二来那“舵主”、“水龙”等语含义不明,贸然上报恐生枝节。但他将这几处隐患的位置、特征标注得格外详尽清晰,并着重强调了其危险性。

七日之期已到,陈子云携着绘制好的《荆江及洞庭湖口要害图》及说明文字,再次来到督署尔雅堂。

张之洞仔细审阅了图纸与说明,特别是看到陈子云用不同颜色、符号清晰标注出的历代河道变迁、险工位置、土质异常区域,以及那些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注记时,微微颔首。

“绘图细致,考据详实,险要处标注明晰,颇见功力。”张之洞放下图纸,目光落在关于“不明身份人等徘徊”的简短报告上,眉头微蹙,“鲇鱼套、金口这几处,果真有人窥伺?”

“学生亲眼所见,形迹可疑,不似寻常乡民渔夫。”陈子云恭声答道,“且据学生踏勘,这几处堤防土质确有异常,或有古穴渗漏之虞,若被歹人利用,恐酿大祸。”

张之洞沉吟片刻,手指在图纸上那几处朱红标记轻轻敲击:“汛期将至,堤防安危,关乎两湖百万生灵,不可不察。此事,你报得及时。”他唤来门外侍立的亲随,低声吩咐几句,亲随领命而去。

“图留下,老夫自会交与负责河工的官员勘验,早做防备。”张之洞看向陈子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嘉许,“你于地理水利,确有家学渊源,又肯实地踏勘,殊为难得。此后,舆地斋中所有关于长江水道的图籍文案,你可随时调阅参详。若有新的发现或想法,亦可直接呈报。”

“谢大人信任。”陈子云心中稍定,看来张之洞对此事是重视的。

“还有,”张之洞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与枪炮局施化理,近日往来如何?”

陈子云心中一凛,谨慎答道:“回大人,学生与施兄因矿石地脉之事,时有切磋。施兄精于格致实学,于西洋矿冶、机械涉猎颇深,学生受益良多。近日正尝试将古地脉之说与矿石成分分析相印证,略有头绪。”

“嗯。施化理是个人才,留过洋,懂洋文,肯钻研。枪炮局能有此等干员,是好事。”张之洞缓缓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不过,年轻人,心思活络是常事,但需知,何为根本,何为枝叶。我朝办洋务,练新军,造枪炮,皆为自强御侮,巩固社稷。此乃根本。其余奇谈怪论,非分之想,皆属枝叶,乃至毒草,切不可沾染。”

陈子云背心微汗,躬身道:“大人教诲,学生铭记在心。学生惟愿以所学,于水利工矿等实事略尽绵薄,他非所敢望。”

“如此甚好。”张之洞语气稍缓,“你且去吧。用心做事,老夫自不会亏待于你。”

退出尔雅堂,陈子云才发觉掌心已渗出冷汗。张之洞最后那番话,看似勉励,实则警告。他显然知道施化理与革命党可能有所牵连(至少是思想倾向),这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卷入党争,安心做“实事”。

走在督署幽深的回廊里,那句“江河之险,在堤防,更在人心”仍在耳边回响。张之洞看得很清楚,隐患不仅在自然,更在人为;症结不仅在技术,更在吏治与利益。他批了文,派了人,拔了款,用了雷霆语气,可那深深的无力感,依然透过最后的话语传递出来。

这图,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指令已下。但在这庞大而腐朽的官僚机器中,这些指令能被执行几分?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会因此收敛,还是变本加厉?汛期将至,江水日涨,时间,不多了。

陈子云抬头,穿过重重檐角,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他手中无形的笔,似乎刚刚勾勒出危机的一角,而真正的惊涛骇浪,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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