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前半生》第5章 约会：我的男友是律师（2）
她依然记不住见面后寒暄了什么。
她在想，他一直在树下等着吗？
等待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思绪也如滔滔江水吗？
有时感觉，人的思想真的神奇！如此自由，浩瀚无边。
当然，女人也深知他们的不同。
他是静水流深。言谈举止内敛从容，看不见情绪的波澜。
而她，充其量是泉水叮咚。毫不掩饰地，把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如果，他们汇入海洋，
他必是深海，有着她无法企及的辽阔疆域，，，
而她，只能是潮起潮落间扬起的浪花，肤浅地快乐着。
她压根就不是对手。
入夜，广场依然热闹。
女人不甚喜欢热闹，但也许能理解。
热闹，如万千花朵，点缀着人们日复一日庸常的生活，俨然一种信仰。
热闹，恰如其分地填充在生命的空白处，让人无暇顾及人生十之八九部分，遂得圆满。
尽管虚幻，奈何人们相信。而这，也无所谓高下。
他们穿过人群，缓步行走。
男人总是气定神闲，从来都掌握着话语权。
而女人则乐得轻松，她更喜欢安静地倾听和思考。
在他身畔，她感觉自在，也自由。
这次谈话的记忆，从男人问及今天是不是父亲节开始。
他去看望女儿了。
女儿送给父亲一份礼物，还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中回顾父亲对她悉心培养，让她终生受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又念及此番求学及未来的路，自己渐行渐远，往后能陪伴父亲的时间渐少。
女儿满纸深深的依恋，似又萦绕着薄雾般的感伤。
男人舐犊情深，言语间颇欣慰。
女人闻言，感佩女孩懂事，有着超越年龄的睿智和领悟。
哪怕让她回到从前，在如此小小年纪，断然是不懂陪伴之意义的。
生女若此，夫复何求！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唯独有一种爱是为了分离。”
女人脑子里浮现这些文字，遂轻声提及。
未知是想要隔空抚慰女孩的忧伤，还是想要佐证这种分离的合理。
栋梁之材，从来属于社稷，能膝下承欢者寡。
但父母仍甘之如饴。相比于孩子的远大前程，这点陪伴的缺失，实无足挂齿吧？
也许，这是大多父母的英雄主义。
女人也一度关注养老题材，
她的思维能让她直抵老年生活各种场景。
她曾和同学商议，未来退休后，投身养老事业。
老，不是病，但有时比病更让人绝望。
她未知自己内心想要表达什么，
是生命尽处，人们对爱和陪伴的渴望和遗憾吗？
是人们在两难境地时对抉择的无奈吗？
女人觉察到自己思绪开始游离，
于是，她下意识地回过神，跟上男人。
她心里自有着女孩的画像：
一个在书香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女娃儿：
聪慧、自律、精进，多才多艺，满腹诗书。
但凡喜读书的孩子，总会带点超越年龄的成熟。
而喜欢读书的成人，常又有着超越年龄的天真。
他们明知世故而不世故，宁抱拙守真。
女人遂问及女孩的性格。
她记得她也是喜欢苏轼的，喜欢豪放派的词。
他告诉女人
女儿外向，整一个就孩子王，跟屁虫若干，性情宛若假小子。
说到在某次野战游戏中，籍5条命，叱诧风云，审时度势，屡屡得胜，让小伙伴们钦佩不已，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男人娓娓道来，语气总是淡淡的，不疾不徐。
男人每每提起女儿，
哪怕语气再平淡
也掩饰不了他对女儿油然而生的爱与自得
仿佛一潜心创作者，在谈论自己的得意之作。
而女儿，正是他此生最最神来之笔。
他在说女儿，而女人分明感觉到，他也在说他自己。
女儿的快意人生，也是他的。
孩子，是父母在这个世界拓疆扩土的另一个自己。
年少时，男人曾阅武侠小说无数，想必心里仍有着江湖。
彼时，他们途径广场的西南角。
这是女人观景点之一。
主建筑是电信大楼。金色的顶，煜煜生辉。
女人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册封大楼为小城的地标，并不遗余力地宣传。
金顶下，是车辆奔流不息的油城路。夜幕降临，华灯璀璨，恍惚间竟有都市感。油城路，在女人心里，地位可媲美北京的长安街。
金顶上，是小城夜空，云自海上来，自南向北，急急如接行军令。云们，或千里走单骑，或三五成群结伴而过，或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夏夜的风，柔和中，也饱含力量，仿佛在调兵遣将。间或，它们偃旗息鼓，则唯见夜空渺渺。
而他们跟前的花草树木，盛夏的敦促下，哪怕在夜色中依然能感觉到生机盎然，绿意逼人。
女人忍不住分享的殷切热望，她明知道唐突，但还是打断了男人的话。
她略带歉意，小声对他说：你看一眼这里的天空？
男人看了吧?还说了什么？女人有点忘了，
她想他谈兴正浓，就这么给打断了，怕是有点无奈的。
女人回想起来，也觉着自己怪笨的。
沃尔玛南，他们途经一段约200米长的绿道，
这段路亦是女人的挚爱。
路一侧栽种着数株桂花树，已高出行人三两个头了，常年开花。
他们经过时，恰好花歇期。女人略感遗憾。
倘开着花，小径满是桂花香，定让人沉醉。
女人喜欢桂花的清香，喜欢极了！
仿佛一个绵长的呼吸，就能乘着那一缕清香，遁入传说中的桃源。
她不知道何故，唯有桂花的清香，能让她有置身家园的感觉。
兴之所至时，她也会采摘十数颗星星点点金色的小花回去，
置于案上、床头，伴读或助眠。
而这段路，除了桂花，最特别之处，是长着数棵女人叫不出名字的树，树叶硕大无朋，
而居住在树上的它的子民，在虫的世界也堪称王者。
多年前，女人晨跑，也曾遇见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虫子，霸道总裁般穿行过绿道，状如绿皮火车。
而女儿，也曾手执一落叶，搁在脸旁，顽皮地笑。
相形之下，小小脸蛋愈发的小了。女人用手机也留下了那精彩一刻。
女人轻笑着把所见的和记忆里的史料，如数家珍地告诉了男人。
事实上，女人沿途迫不及待的分享，有点违和。
女人内心承认这一点，也不想申辩什么。
她甚至想不起来男人被打断话题后的反应。
他总是温和的，淡淡的表情。
反正，言谈间，男人屡屡欲直捣黄龙时，
她总是给他来个异军突起，坏得很。
如此，是算不上一个好的倾听者的。
她记起多年前，她记录的街头即景：
深冬，清晨，天灰蒙蒙的，
马路边的凤凰树，铅华落尽，蒙尘。
它在树们集体的沉默里，愈显沉默。
如果，你看见它在夏日里，头顶千朵万朵繁花的喧嚣，
那是因为，它想要表达的太多。
也许，她就是那棵凤凰树。
只是，男人并不曾知道凤凰花开。
分别时，男人回头，停顿了一下，目送女人，眉宇间似含笑。
女人近视，不太确定。转身，也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