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前半生》第7章 花语:等待一朵花开
时间如流,生活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罅隙,
纵你看见时间在你面前消失了,你也看不清时间在哪个罅隙消失的。
女人也是没那么多的时间儿女情长的。
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理性的人多半把时间分配在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和事上面。
而判断一个人是否在乎另一个人,也是看他是否愿意把自己认为最珍贵的,拿来和对方分享。
周六的清晨,女人依例起早。
洒扫庭除,也给花们剪枝、浇水和施肥。
这些花,陪伴女人也有多个年头了。
有时,她很用心地照料它们;大多时候,她无暇顾及,只能给予最基本的供给,譬如水。
花们从未计较,也只管随自己的愿,开花,或不开花。
女人也未在意。
女人偶会想念多年前的两株玫瑰。
刚移植回来时,玫瑰花冠大而艳丽,叶子充盈亮泽。
第二年,花冠小了些,叶子萎了些。
第三年,更甚,,,
后来,忘了怎的,就消失了。
自始,女人再没种过玫瑰。
女人不喜欢勉强。
花店的花,她也是喜欢的,还一度热衷插花。
但慢慢的,她心生怜悯:离开了母株,失去了生命之源,花们原不过集中飘零于此。
再以美之名,奔赴各种场景,营造所需的氛围。
料得有人说,那是花的宿命。女人不想争辩什么。
但此后的日子里,她更乐意种花,乐意看见花们,根植泥土,绽放着;沐着风,摇曳着,在阳光下顽劣的笑,显摆着生命的张狂。花开一季,荼蘼至死,也是值的。
说回阳台上的花。
女人最无奈的是那株栀子花。
相伴5年,对它,曾有着多少的期盼啊!
“栀子花开”,哪怕只是念叨一下这四个字,已是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至今,它依然沉默。女人亦也未知此前它经历了什么。
反正,它就是不开花,就是不开花!
女人恼,也不勉强,由它去。
而此刻,晨光下的栀子花,叶子通透,脉络分明,整个儿静定从容,仿佛是时间之外的存在。
高枝上的秋日胭脂,开得正艳。低头,俯视它。
而它,目光越过围栏,望向更遥远处。
秋脂(惋惜):为什么?
栀子(淡然):什么为什么?
秋脂(好奇):你在等谁吗?
栀子(淡然):没等谁。
秋脂(痛心):生而为花。开花,便是所有意义。不是吗?
栀子(淡然):也许?我不确定…这些年…
秋脂(追问):这些年,怎么啦?
栀子(淡然):你感觉到意义吗?
秋脂(严肃):我在完成自己!
栀子(淡然):当你的花朵凋零,我们便又一样了…
秋脂(执着):我还会绽放。
枙子(淡然):折腾,,,
某个清晨,女人听到它和芳邻秋日胭脂的对话。
噢!好吧!那是女人的杜撰。
女人常如此。
那些花们,仿佛她临摹之物。她以文字为画笔,或素描,或水粉,或油彩……她与它们说话,也杜撰它们之间的对白。她观察它们的颜色、姿态,它们的绽放与凋零,它们风中的歌,以及心里未曾言说的话。她,是它们的记录者。她想要解构花的一生,借以解读大自然无处不在的秘密,解读人之一生。
阳台有三株月季,为朋友所赠。分属三个品种。
日和,和田玉白的花瓣,和田白玉般润泽。花瓣往内,渐次着色,似有还无。仿佛淡淡的水彩,在宣纸上一点点渗透,一点点克制地蔓延,执着地传递着那一点点精致的粉黄。女人感觉,若不能供奉日和于佛前,似有点委屈了它。真宙,粉橙,复瓣,完全绽放前夜,欲开未开时,花冠如满盛喜悦的高脚酒杯,矜持、优雅,完美,如花中公主。还有,秋日胭脂,如其名,极致的墨红,香气馥郁,颇有大家风范。它们的神奇,在于,一点点,一点点地开,却步步惊心,惊喜的惊。常常,你以为它们已经完成了绽放,孰料,次日清晨,你发现,它还在绽放着,更彻底地,完全打开,让你惊艳!它们也枯萎啊!在枝头慢慢地枯萎,一点点地失去水分,失去颜色,风干,萎缩,保留着花冠曾经的模样,沉沉睡去。然后,在某个起风的日子,花瓣们醒来,纷纷扬扬散落,仿佛插上了隐形的翅膀,在偌大的阳台,飞舞着,追逐着,热闹着。
阳台上的花事,大多就是月季的。
可怜的女人,基本沦为它们的御前摄影师了。
而茉莉年事已高,老胳膊老腿的,沉浸在旧日时光里,常常忘记当下,忘记季节的敦促,忘记开花。女人也是狠角,逮着暮春最后的光景,决绝地修剪掉它的冗枝,让它痛。撕心裂肺的痛,遂让它清醒。这个初夏,茉莉真个不管不顾的开了!错落有致的枝条上,叶子仍是颓,且瘦小,起着皱褶,却结着近百颗大大小小的蓓蕾,粒粒状如镶嵌在戒指上的白玉,润泽圣洁。而她,看得胆颤心惊啊!这是什么范?!她震惊之余,也受宠若惊。在那些个茉莉渐次开放的静夜里,她必定早早安顿好大小事务,只求坐在它身畔,与它耳语。籍了微风,甚至,不需要,茉莉清香自逸。女人常迷失在茉莉的芬芳里,不知今夕何夕。
阳台还有很多花,譬如仙人球,愣头愣脑的,不爱喝水,也不爱言语,忒省心。但女人还是记得,它去年是没有给她进贡到花朵的。所以今年啊,它卯着劲,一前一后,竟开出两朵花来!可知,它的花,向来是一年一开只一朵的。仙人球的花,冰清玉洁,如神谕,让人肃然,双掌不自觉合十。它,也合应开在佛前。它的花期很短,深夜开花,次日清晨,太阳出来,至正午,也就慢慢耷拉下脑袋,完全谢幕。最后,状如一片柔软的枯叶,萎在仙人球球体上,久久未散。唯独它,让女人心生“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感伤。
还有三角梅,欲望至简,但却永远开得热烈,赤诚。女人最是怜悯它,这胸无城府的孩子,得多容易受伤啊!其实,在女人眼里,再没有谁比它更懂得生命和爱情了。它枯萎。它失去花朵。它数着因干旱而越来越细碎的叶。它根茎蜷缩。它紧紧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生机和全部的爱。它开始漫长的等待。一场雨。它迫不及待地开放,如火般热烈。奈何,人们往往喜欢求之不得的东西。于是,它从苦难中来的花朵被忽略,被看作平常。女人都懂啊!她以上帝的视角,得以窥见全局,却未知如何完成它的救赎。但能顺应生命,潇潇洒洒地绽放与凋零,又岂非不是最好?
阳台上,还有年份较浅的桂花,红掌,太阳花,,喇叭花,芦荟,和一些不经意长出来的果树苗,它们也在一天天地长大着。额,额!还有一种不请自来的花,状如兰,色如桃,甚是轻盈。它们不知何所来。仿佛是一阵风、一场雨后,它们便冒出来了。它们啊,美则美矣!只是喧宾夺主般的存在,让女人不知道该心生欢喜,还是该如何?她总得顾及下众花的想法的。
仁慈的女人给它取了个名字:飞来花。先正式收编了再说吧。
其实,它叫酸微草。那是后话。
女人喜欢给她遇到的陌生事物命名,喜欢赋予一些平凡事物以意义。有时巧得很,她取的名字,恰恰就是原本不认识的它的名字。换个让她沮丧的说法吧!其实,就是:她以为是自己的创意,其实老早就存在啦!
譬如:墨红。适才,女人搜肠刮肚,脑子里也没有现成而适配的词汇,来描述秋日胭脂的颜色,如此的红且浓重!竟接近黑。她于是信手来了个“墨红”。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将这两个字放在一起用。孰料,度娘告知,更有早行人!
她还发现一种绿。初秋,那些叶,霜未尽染;沐在午后温暖而干净的阳光里,通体发亮。盛绿中,泛着浅金的光芒。她叹为观止,遂命名为“秋绿”。这个,她尚未求证。
女人还创造过好些词。彼时,只会心一笑,得意片刻。其后,亦便忘了。她不曾刻意留下什么。那些须臾间的自得或沮丧,仿佛微风过水面,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