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花》第6章 止者在路
出了门郝飞扬形色匆匆赶着路,来到城里皋兰山的半山腰,在一户农家停下,径直走进屋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迎出来,看见郝飞扬微笑:“来了,今天需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算是安心点:“陈师傅,来一只。”
叫陈师傅的中年男人应声问:“今年的小鸡都挺壮,跟我来看上哪只抓那只吧。”
郝飞扬:“不用了陈师,你看着抓吧,处理干净啊。”
陈师傅答应:“好嘞”转头就往后院走。郝飞扬自己留在屋子里,今天格外关注了屋子的格局,走出屋外在院子外半山腰的两片田里来回踱步,眼神涣散思考什么,不一会陈师傅打包好出来,提上就往家走。
一个人在厨房慢慢操作手法熟练,一直到夜幕慢慢降临,把煮在锅里的肉捞出来,香味已足够浓郁。
还记得第一次做饭,自己养了两只狗,确切的说,是一只和一只,因为一开始只有两个月金黄色毛发叫飞扬的小狗,为了养的胖胖的,郝飞扬每天都会煮鸡肉,直到有一天,自己肚子饿随手抓起一块尝一口,居然很香,从那以后他吃少一半,飞扬吃多一半。
后来飞扬长大了,他无法抚养,送给表哥李杨,怕飞扬孤单就又买了一只做伴起名叫大风。
今天这个日子很特殊,多年前的今天一位姑娘不辞而别,那天锅里的肉煮化了也没回来,从那以后每年今天,郝飞扬都会煮肉。
没有开灯,坐在小凳子上,肉的原味扩散到唇腔,加上自己用啤酒花酿的酒,满满一杯喝完刚刚好,呼出鼻的味道浓厚诱人,加上屋内漆黑的映衬衫这感觉刚好,一切都那么和谐。
走到白色钢琴边,弹起简单的旋律,一直重复,搭配无尽黑暗,感到无此舒畅,只是身后一个看不见的黑影,像一只蹲守在黑暗门口的狗,伺机吞噬什么。
郝飞扬一阵颤抖,警惕起来,但黑狗的力量源源不断,好像来自于喜爱一般,只有仅剩的希望给予力量来抵御,身体总要对抗些什么的,否则就一无是处。
第二天一早,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郝飞扬被堵在离工作室不到一站路的马路上,没法叫司机开门下车,只能着急抱怨,原本宽阔的八车道,被横在马路中间的建筑工地分成三角,大车流的主干道,被像血栓一样的地铁工地截流。
曾经不问世事的少年如今也关心起周围的一举一动包括国家大事。
关于地铁六年前他还在跟外地朋友讲段子,我的家乡是国际大都市,地铁通到家门口,没想到过了一年就开始修了,更没想到一修就是五年光景,竣工的消息一茬又一茬,看现在的进度估计还得再失望几回。
办公室在临街的马路边上,每天大锤砸地声让人感到置身工地现场。即使这样,依然支持也乐于看到这种动作。毕竟是城市发展的表现,只要发展就都是好事,于是仍然乐意开窗带着希望听工地震耳欲聋美妙音乐,似乎变得更加努力工作。
真是美好的一天,被堵了半个小时,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来到工作室,薛冰干净利落:“迟到,扣绩效。”
“知道了。”没多解释,甚至没影响心情,开电脑,马上聊起天。
薛冰问出行的事准备怎么样了,郝飞扬边吃早点边汇报:“差不多,时间定在周末,两天,车,帐篷,什么的都准备好了,通知她们出发那天早上准时到就好了。”
薛冰:“诶,郝飞扬有点反常啊,怎么选在周末,果然出去玩对你来说诱惑很大啊。”
“这不是请我表哥当司机么,人家也是牺牲了周末,又不要报酬。”
薛冰:“我见过的那个表哥吗,恩,你表哥还挺靠谱,不像你。让他当司机也好,但是你得想好怎么面对那三个小家伙,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郝飞扬:“我也是平时强势惯了,硬核派的,没想到这回没唬住。”
薛冰:“那是好多人碍于情面,不愿意跟你争,你以为你懂,现在的小孩可不管这些,这回是不遇到对手了。”
郝飞扬:“还是不够犀利,也不爱较真,有畏难情绪说不定也是好事,真正的理想战士就该永远都见不到为难的样子,当然还有我妈。”
大家都笑,冉晶:“好好跟前辈学,人家可是千锤百炼闯出来的。”
郝飞扬:“我觉得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国度,有信念才能那么一往无前,眼前这个困难我必须克服。”
欧阳语:“好样的,加油,郝飞扬。”郝飞扬抱拳表示力量。
很多时候郝飞扬都觉得即使是在这内陆二三线城市,自己好像也是边缘人,不关心商业活动,不关心政治,甚至对成功学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只对自己的小爱好乐此不疲,再没交过新朋友,亲戚也不怎么走动。
同龄人或者其他人热衷的,酒吧交友,郊区烧烤,要么去游乐场,或者美食之类的业余生活,他从来都提不起兴趣。
这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但也没办法,不喜欢就该承认不用强迫自己,养花养鱼看书,有时觉得自己像个老年人,或者压根是古人穿越过来的。
像这样每天工作,按部就班,不工作就没钱生活,也可以去做个买卖什么的,或者从事艺术,或者流浪,或者变成一个作瓷器的匠人,总之不论什么生活方式都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更好的活着,在生活的汪洋大海里个人的成败兴衰又有谁会在乎,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人只能一直向前。
周六早上,早早起床,收拾好要带的户外用具,包括应急哨,生火用的镁条和一小节锯条,打火机虽然方便,但以他的经验最方便就最容易出问题,镁条是很好的引火物,比钻木取火强。
一些应急药也是必带物品,便携然气炉,一套速干衣服鞋,帽子魔术方巾,大件帐篷,睡袋充气垫,防潮垫头一天都放车上了。
到约定好的省博物馆门口,李杨已经在门口等着,靠谱守时李杨还是很坚持的。
郝飞扬赶紧过去打招呼,聊了几句邓桃花来了,看看表七点半,到了约定时间三个小朋友还没人影。
郝飞扬没打电话催,一起去吃个牛大,正好附近有家传统牛肉面。
传统面馆相对现在满大街新式牛肉面数量少,但总是人满为患,里面热热闹闹,夹杂着各种方言,有的排队买票,有的端面汤茶水,还有的静静坐着等。
郝飞扬对售票员说:“三面、三肉、三蛋、三菜。”
回头把菜票递给邓桃花,面票给李杨:“我要三细。”
邓桃花:“我要细的。”
李杨点头:“好。”拿着票去取面口排队。
郝飞扬问邓桃花:“选那个菜。”邓桃花想了想指着装菜的小碟子:“土豆丝、花心萝卜、泡菜。”
郝飞扬:“那你端菜、鸡蛋和肉,我去跟李杨端面。”来到取面口前长长的队伍中,找到了已经排到队伍中间的李杨。
开放式取面口看到动作熟练的拉面师傅,揉、拉、下、捞、盛、萝卜片、牛肉丁、香菜、葱花最后浇上辣子油,叫到跟前郝飞扬嘱咐:“三细辣子多。”
李杨跟着说:“二细面大些。”捞面师傅依样传回:“好嘞,三细辣子多、二细面大些。”
面下到锅里拨拉几下就出锅,依样添置各配料,做好了上托盘,端回座位,茶叶蛋剥好了皮,郝飞扬把鸡蛋和每人一份的牛肉一股脑倒进三个碗里捞起面吹了吹:“牛肉泡在汤里,最后吃最好。”
说着大大的塞进嘴里,肉汤,辣子油,稍显粗犷的佐料与碱口味劲道拉面混合在一起直冲口腔,一直冲到脑子和胃里。
常吃这面的人不管吃饭前做派多么斯文优雅,当这口面到嘴边的时候也顾不上了,只剩下吹吞与咽,一口口的浓烈唤醒精神,能消除一天的疲劳也能冲淡烈酒的浓郁。
李杨放下筷子喝面汤:“以前喝一晚上酒,天没亮,等着吃一碗头锅,一碗下去一身虚汗,立马酒醒,接着去上班或者回家睡觉最舒服。”
邓桃花小口小口吃:“人的味觉非常细腻,不过我觉得每家都挺好,喜欢换着吃,还经常约小伙伴坐很远的车去吃。”
郝飞扬拿出纸擦嘴:“食物这东西,有一种情怀在里面,小时候经常吃的,以后不管到哪都觉得好吃,是不是管这叫乡愁。”
“越来越文艺了”虽是早上天也已经热起来,李杨边擦汗往出走。
郝飞扬看着邓桃花问:“女生是不是不爱出汗。”
邓桃花想了想:“还真是”
郝飞扬觉得很神奇,女生不爱出汗,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站在门口吹着小风,邓桃花手机响,郝飞扬:“是不是他们来了,哪位路痴到了没。”
“什么路痴,别那么冲,哄着点”邓桃花赶紧嘱咐。
“知道了,你们多聊聊,我听着。”赶到博物馆门口远远看到两个小伙子,背着大包站在那等。李杨走过去背着包放车里,郝飞扬看着邓桃花:“以为是迷路哥迟到没想到是童小萌,上次以后其实我还挺有压力的,今天他们就交给你了,给童小萌打电话,问到哪了。”
邓桃花掏出手机被郝飞扬拦下,路边一辆车旁童小萌站在那里身边跟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应该是童小萌的妈妈。邓桃花赶快迎过去,主动打招呼,郝飞扬跟着,那女人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对邓桃花说:“我们家小萌从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我想了好久才同意让她出来,这是我昨天晚上写好的注意事项,一定要照顾好她。”
郝飞扬看滔滔不绝叮嘱个没完,立马插到中间,示意两个姑娘把包放到车上。看着走远了才伸出手:“你好,郝飞扬,您是童小萌的妈妈是吗。”
女人没有伸手而是压低声音:“我知道是你出的主意,童小萌不许出任何问题,不要讲任何误导她的话,不然我一定会告到你倾家荡产,连工作都保不住。”
郝飞扬被这话说的楞在当场,“嗯”了一声背着身挥了挥手,就往车上走,邓桃花迎上来问:“说什么了,讲了半天。”
郝飞扬:“童小萌能跟她分开太好了。”上了车,叫赶紧开,李杨一脚油门,车子就出发了。
慢慢往前开,高楼林立中的内陆二三线省会城市,曾经黄河穿过城墙高筑,坐拥金城关的西部重镇已经没了痕迹,如今这些高楼保守中带着些新气,像蛰伏破土的新芽。
几个圈来到滨河路,打开窗子吹风,路边柳枝随风摆动,晨光照在浪花上显出银色的波浪,发动机惯性振动让郝飞扬一阵睡意,竟然就睡着了。
不知多久一阵剧烈振动把郝飞扬从好梦中惊醒,坐起来喝了口水,李杨看到郝飞扬醒来一脸嫌弃:“睡的挺香,副驾驶的职责是什么知道吗。”
郝飞扬清清嗓子:“了解,负责陪司机聊天,递水递烟,昨天晚上睡太早,有点失眠。”着看着窗外问:“一个多小时,到哪了。”
李杨:“出城没多久,堵了半天车。”
郝飞扬回头大家睡的正香,看着风景老毛病犯了开始讲解:“你看,地形逐渐平摊,绿色更多,远处红色山脊平陡峭,典型的丹霞地貌。”
说着点了两根烟,一根递给李杨,李杨接过:“又有什么故事。”
“有一次路过,爬了很久的山,在山腰发现一个残破的小土房,本来以为里面没人,推门进去床上居然躺着个人,屋里黑洞洞,适应半天才看见一个老奶奶。”
向窗外扔掉烟头指着远处,“没想到这么陡峭还有人住,推开门我有些惊讶,屋子太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座锅灶,进门时老奶奶看着我,挣扎半天要起来,最后只爬到床前向我招手,原来腿不能动。
我赶紧解释是路人,老奶奶嘴里一直用方言说着什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个饼子,慢慢掰碎,指指炉子上的茶壶,我忙提起倒在碗里,老奶奶手指着碗:“驾,驾”招呼我吃,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我端着碗虽然是撒了盐的开水泡饼也吃的很香。”//////////
后排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听的认真,郝飞扬转过来又假装低头倒弄手机。知道他们在听,就放大音量:“那时候年纪小还不太懂,又是挨饿赶路,吃完说了声谢谢就走了,但那碗开水泡馍几乎救了我的命,后来的日子时常想起,可再也没找到那间房子。其实最遗憾的是没跟她多聊聊天,没问问她不能走路又怎么住在那地方。最感慨的是那她的善良,自己没有多少却肯帮助,这成了我内心善良的源泉。”
王学文突然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郝飞扬转身哼起歌拿出西瓜切成快,切了三大盒,递到后面又从包里拿出香蕉,火龙果:“一人一个,火龙果也是。”
郝飞扬拿起一个剥开皮,一口咬下把嘴和牙都染红:“这么吃才带劲。”
这会刚睡醒,四个小家伙吃的香,童小萌也不例外,果肉粘了一脸,扔包纸巾过去,吃完大家开心的擦着手和脸。
郝飞扬回头指着胸脯:“去这里,找自己的心。”
后座四个小家伙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有点好奇,郝飞扬接着说:“找自己很难,但不能停止尝试,现在把手机关机,让这旅行更完美好吗。”
说出这话后面就热闹起来,没人乐意,可郝飞扬一直盯着看,最后还是很不情愿的交出了手机,抱起来放在座位下,郝飞扬笑着提议:“我小时候总爱在山上跑,那时候觉得跑起来最无忧无虑最开心,从山底爬上山,再一口气跑到山底嘴里喊着,谁谁谁给我力量。”
“谁给你力量啊”童小萌好奇的问。
“我忘了,好像是花仙子之类的。”
“花仙子?花仙子是谁?”邓桃花问。
“花仙子,是我们小时候常看的动画片里的女主角,像是第一代美少女战士吧”李杨很了解的解释。
“呦我的哥,没错,花仙子就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动漫女神。来,接龙说出给自己力量的,用喊的,不,大声的唱出来接龙吧。”
郝飞扬起个调子自顾自的唱:“长泽雅美给我力量。”唱完让李杨接,李杨慌了神,想了想跟着郝飞扬的调子:“梁静茹给我力量。”
郝飞扬:“啦啦啦啦,郑英杰赶快接。”带着节奏手掌打着拍子催促。
“松…松隆子给我力量,啦啦啦啦”。郑英杰显得有些磕巴,最终还是大声唱出来,接着指着王学文,王学文身子前倾紧张的唱:“saber给我力量,啦啦啦啦。”唱完用手指着邓桃花。
邓桃花身体起伏拍手跟着节奏唱:“胡歌给我力量,啦啦啦啦。”
郝飞扬:“男神,该你啦,小萌。”童小萌憋足了劲边喊边唱:“陈冠希给我力量。”
童小萌唱完,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出声,停了几十秒,看着对方的大花脸,邓桃花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家跟着笑,郝飞扬认真的问:“松隆子是谁。”
郑英杰:“一个唱歌很好听的女主角。”
郝飞扬:“没听过,再来一遍不。”啦啦啦啦和打拍子的整齐,整个车子跟着晃动,这动静,惊走了路边树枝上的喜鹊,似乎也变成了一只欢乐的喜鹊。
走了一上午,两旁光秃的山变成一片片油菜花田,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爬行,爬的越高花田越多,像张张画布,深浅色交错,空气变的清新凉薄,天上的云和远处的雾一个有型,一个飘逸。
期盼快点上山,可以俯视这景色,郝飞扬拿出相机交给他们,小朋友们争相拍照比较,谁的好看就留下。
郝飞扬喂着李杨吃水果,晌午,目的地还没到,肚子饿的咕咕叫,商量决定直接到目的地,其实小孩子们兴致起来不知道饿,郝飞扬往嘴里塞水果也不垫饱。
走过花田,两边视野逐渐变窄,生长多年的松树林,密不透风,从路上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不时有林子让出来的草地或流着溪水突出的巨石。
郝飞扬知道马上就要到目的地,这里其实是一片原始森林,快进山还有大路的时候,路边的铁丝围栏有了尽头,一道木门拦住车子。
李杨犯了难,荒郊野外的谁开门,就一直打喇叭,小朋友们停止玩耍,静静观望。
郝飞扬下车,走到栅栏前连蹬带拽的使了会劲,木门就这么开了,指挥车子进来带上木门,继续向前开,车子又恢复了热闹。
郝飞扬提醒大家添外套:“刚才要是打不开,上钳子,锤子,怎么也得打开。”
李杨略有担心:“这行么,保护区还是啥。”
郝飞扬满不在乎:“没事,门是这几年安装上收费的,有人问,补门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