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硬座的皮革黏腻得贴在皮肤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被揉碎的记忆碎片。我把装着九阳草的红布包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布料上的褶皱，那点微弱的暖意透过布料传来，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从秦岭小镇离开时，那道如影随形的黑色气息，始终盘旋在身后，像一根无形的刺。
念安和念辰被邻居王大妈照顾了五天，见到我的时候，两个孩子几乎是扑进我怀里的。念安的小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眼泪蹭在我的衣襟上，哽咽着说：“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念辰则显得安静许多，只是死死攥着我的袖子，眉心那点淡淡的黑气，在我靠近时微微颤动，像是在惧怕什么。
我抱着两个孩子，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五天的秦岭生死劫，每一次濒临绝境时，都是他们的笑脸支撑着我，可我却让他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王大妈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看着我满身的泥泞和伤口，叹了口气：“夏夏，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危险的营生了，孩子们不能没有你。”
我接过粥，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只要阴罗教还在，只要阴阳失衡的危机没有解除，我就永远没有退路。
当晚，我把念安哄睡后，抱着念辰坐在桌前。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桌上的九阳草，它通体金黄，叶片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散发着纯净的纯阳之力。我按照古籍上的记载，用桃木簪刮下一点九阳草的叶片，碾碎后混入温热的黄酒，又滴了三滴自己的纯阳血，搅拌成糊状。
“念辰，不怕，妈妈这就救你。”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眉心那点黑气，心里一阵酸楚。
念辰眨着大眼睛，小手紧紧抓着我的手，声音软软的：“妈妈，我不怕，有妈妈在。”
我把调好的药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眉心，九阳草的纯阳之力瞬间渗透进去，念辰的身体微微一颤，眉心的黑气开始剧烈翻滚，像是在抗拒着什么。他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发紫，身体开始轻微抽搐。
“坚持住，念辰！”我紧紧抱着他，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人中，同时念起古籍上的清心咒。
随着咒语的念出，药糊的金光越来越亮，念辰眉心的黑气慢慢消退，抽搐也渐渐停止。他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呼吸变得平稳，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念辰安稳的睡颜，我知道，念辰终于没事了。
可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台灯的光线开始疯狂闪烁，屋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墙角往下淌，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我心里一紧，立刻握紧了手边的桃木剑。那道如影随形的黑色气息，竟然跟着我回来了！
“咯咯咯……”一阵诡异的笑声从窗外传来，尖锐又刺耳，像是之前遇到的缠魂童。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外面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光线在狂风中摇曳。楼下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是秦岭山谷里遇到的水鬼煞！
她仰着头，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好对准我的窗户，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压低声音，心里一阵发寒。她竟然能一路跟着我回到市区，看来阴罗教对我的执念，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水鬼煞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我伸出苍白的小手，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里泛起淡淡的黑气。她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朝着我的窗户飞来。
我立刻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驱邪符，点燃后朝着窗户扔去。符咒燃烧的金光碰到窗户，形成一道屏障，水鬼煞撞到屏障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身体一阵扭曲，发出凄厉的嘶吼。
可她并没有退缩，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一次次朝着屏障撞来。屏障的金光在她的撞击下，慢慢黯淡下去。
我知道，普通的驱邪符根本挡不住她多久。我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她，否则她会一直缠着我们母子三人，永无宁日。
我想起古籍上的记载，水鬼煞最怕至阳之物，而九阳草的纯阳之力正好能克制她。我立刻从红布包里拿出九阳草，握紧它，调动体内的纯阳之力，朝着窗户走去。
水鬼煞看到九阳草，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再不走，我就毁了你！”我举起九阳草，声音带着决绝。
水鬼煞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不甘。她死死地盯着我，黑洞洞的眼窟窿里，突然流出黑色的汁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黑暗中窜出，朝着水鬼煞扑去。是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水鬼煞猝不及防，被红色身影撞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化作一滩黑水，消散在空气中。
红色身影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朝着我的窗户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我趴在窗边，心脏狂跳。那道红色身影，到底是谁？是闫宗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不现身见我？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一次次在危急时刻救我？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头疼欲裂。
窗外的狂风渐渐平息，屋里的温度慢慢恢复正常，台灯的光线也稳定下来。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九阳草，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念安被刚才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妈妈，怎么了？是不是有怪物？”
我站起身，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念安，只是刮风了。快睡吧，妈妈在。”
把念安哄睡后，我回到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那道红色身影是谁，不管阴罗教的人有多难缠，我都不会再退缩。为了我的孩子，我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必须彻底解决阴罗教这个隐患。
只是，我没有看到，在我转身的瞬间，窗外的路灯阴影里，一双红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苦。而在那双眼睛的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伫立，面具后的眼睛里，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后半夜的出租屋格外安静，只有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淌。我坐在床边，指尖摩挲着九阳草温热的叶片，心里却翻涌着不安——水鬼煞被击退，可那道黑色身影和红色狐影的对峙，像一根刺扎在心头，让我无法安睡。
我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路灯的光线昏黄，将楼下的空地照得半明半暗，地面上还残留着水鬼煞消散时留下的黑色水渍，像一块丑陋的疤痕。风一吹，水渍泛起涟漪，隐约倒映出夜空里盘旋的黑气，那是阴罗教残留的气息，如影随形。
突然，楼下的黑影动了。
那道黑色身影从路灯阴影里走出来，依旧穿着宽大的黑袍，狰狞的面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没有抬头看我的窗户，只是站在黑色水渍旁，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一点。水渍瞬间沸腾起来，黑色的雾气升腾，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符印，正是阴罗教的“追魂符”。
“郑夏，九阳草虽能解煞，却解不了你的宿命。”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穿透夜色传到我的耳中，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和你的孩子，本就是阴阳失衡的钥匙，逃不掉的。”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胆小的本能让我想躲起来，可想到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我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腹黑不是逃避，是在恐惧中寻找破局的机会——他既然敢单独现身，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另有所图。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压低声音喊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面具后的红色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追魂符的黑气突然朝着出租屋的方向涌来，顺着门缝、窗户缝隙往里钻。屋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再次凝结出细密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邪气息。
念辰突然哼唧了一声，眉心那点刚消退的黑气又隐隐浮现。我心里一紧，立刻掏出辰砂，在孩子们的床边画了一道简易的结界。辰砂的金光挡住了黑气的侵蚀，念辰的呼吸才重新平稳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袍人冷笑一声，手指猛地一握。追魂符的黑气瞬间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黑手，朝着我的窗户拍来。
我早有准备，立刻举起九阳草。纯阳之力顺着手臂涌入草叶，金光暴涨，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黑手拍在屏障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黑气在金光中慢慢消融，黑手也渐渐变得透明。
黑袍人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九阳草的威力如此强大。他不甘心地怒吼一声，转身想要逃跑。可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那道屡次出现的狐影。
狐影身形矫健，红色的皮毛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红光，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展开，带着强大的威压。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黑袍人显然很忌惮狐影，后退了几步，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九尾狐族，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狐影没有回应，只是一步步朝着黑袍人逼近。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将周围的黑气驱散。黑袍人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点燃后朝着狐影扔去。符咒化作一道黑色的光柱，朝着狐影射去。
狐影侧身躲开，九条尾巴同时挥动，红色的光芒化作无数道利刃，朝着黑袍人劈去。黑袍人被利刃击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红光中慢慢消融，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夜色中。
解决掉黑袍人后，狐影朝着我的窗户看了一眼。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我隐约看到他俊朗的轮廓，和闫宗有几分相似。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像两颗红宝石，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苦。
我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喊道：“闫宗？是你吗？”
狐影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我的声音刺痛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九条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黑暗中。
我趴在窗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是他，一定是他！除了闫宗，谁还会一次次在危急时刻救我？谁还会对我的孩子如此上心？
可他为什么不现身见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心疼不已。我知道，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他被阴罗教的人下了诅咒，不能见我；或许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怕给我带来危险；或许……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闫宗了。
窗外的黑气渐渐消散，屋里的温度慢慢恢复正常。我擦干眼泪，转身回到床边，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庞，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闫宗遇到了什么，不管他为什么躲着我，我都不会放弃。我会带着孩子们好好活下去，变得更加强大，等他愿意现身的那一天。
只是，我没有看到，在狐影消失的方向，黑暗中还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穿着灰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正是清玄阁的李老道。他看着狐影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因果循环，终究是躲不过啊。”
而在出租屋的墙角，一道细微的黑色纹路正悄悄爬上墙壁，像是一条毒蛇，在黑暗中蛰伏着，等待着下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