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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版《巡江诡簿》章节阅读

巡江诡簿

作者:择星记

字数:119798字

2025-11-16 连载

简介

主角是陈勘的小说《巡江诡簿》是由作者“择星记”创作的悬疑灵异著作,目前连载,更新了119798字。

巡江诡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我将那个新建的、名为“《巡江见闻录》暂存”的文件夹窗口最大化,让那几页风格迥异的手稿扫描件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像是一个初次踏入秘密洞穴的探险者,我调整着呼吸,凑近了屏幕,目光几乎是贪婪地舔舐着每一个墨迹晕染的细节,试图穿透数百年的时光,与那些留下笔迹的灵魂建立某种联系。

越是端详,这几页手稿与《漕运水道考》那种规整、冰冷的主体的违和感就越发强烈。它们不像是在同一体系下诞生的产物,更像是一群误入庄严庙堂、浑身还沾着泥点和水渍的野孩子,眼神里带着未经教化的警惕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自然威能的敬畏。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种程式化、去情绪化官方叙事的一种无声叛逆。

笔迹的多样性堪称一场混乱的书法展览。有一页上的字,笔画刚硬,转折处如同刀劈斧凿,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与紧迫,仿佛书写者正身处某种险境,或内心被巨大的疑虑所煎熬;另一页则显得绵软潦草,笔画虚浮,像是书写者在极度疲惫、灯光昏暗的船舱里,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勉强记录;更有甚者,字里行间夹杂着大量私人化的、近乎密码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狠狠点上一个墨点,可能代表“太阳”,也可能意指“发现的洞口”?几条扭曲叠加的波浪线,或许表示“水流湍急且带有暗涡”?还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组合图形,像是某种简易的方位标记,又像是情绪发泄般的涂鸦,充满了孩童般的不羁与神秘。

它们的用语也彻底摒弃了官方文书那套骈四俪六的华丽辞藻,极尽口语化之能事,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和现场即视感。比如,有一行写道:“酉时三刻,至黑石滩,见水色如墨,以长竿探之,深不见底,旋涡隐现,舟子面色如土,紧抱桅杆,言下有龙吸之水,惧,不敢近。” 寥寥数语,时间、地点、异常现象、人物反应、民间解释,全都有了,画面感扑面而来。又或者另一段:“连日霪雨,坡土松动如酥,现一塌陷,阔约丈许,内里中空,腥风扑面,其臭如腐卵,令人胸膈作呕,急取生石灰倾覆之,并立木碑于侧,朱笔警示‘内有恶瘴,生人勿近’。”

这些记录,零散得像沙滩上随手捡起的贝壳,琐碎,缺乏明确的系统性,甚至常常前后矛盾,自我否定。前一页刚由某人信誓旦旦地记载,某处河湾“夜半常闻金戈之声,水浊多沫,疑有前朝阴兵借道,怨气不散”,后一页就可能有另一人,用不同颜色的墨汁,或更沉稳的笔迹批注道:“己查实,乃上游新开之造纸坊,夜间倾泻污液所致,碱水激荡,泡沫遂生。无知乡民愚昧,以讹传讹,可笑!”

但奇妙的是,真正像钩子一样抓住我心脏的,正是这种未经任何官方滤镜修饰的、原生态的“现场感”。它们不是坐在温暖明亮的衙门值房里,喝着茶、捻着须,凭空想象或道听途说的报告,而是用沾满泥泞的脚步一步步丈量出来,用被河风吹得干涩的眼睛仔细观察后,甚至可能是冒着生命风险,在颠簸的船头或危险的岸边,仓促记录下来的第一手资料。那个关于老爷庙水域“水退见异色,泥泛赤褐,鱼鳖尽浮,腥臭刺鼻,疑有穿穴泄毒,凶,当避”的记录,混杂在这些光怪陆离、真假难辨的笔记中,其本身的惊悚感似乎被冲淡了,但那份基于实地观察的、笃定的警告意味,却反而更加突出,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用经验甚至教训换来的结论。

我尝试着跳出猎奇的视角,去归纳这些杂乱记录背后可能存在的核心逻辑。它们似乎并非在刻意记述荒诞不经的神怪故事,而是在描述一种……基于长期、重复经验观察所总结出的“异常现象”。这些古代的巡江者们,他们关注的焦点异常朴实和“科学”:水纹的异常变化(静止无风时的涟漪、不符合规律的漩涡)、土壤的诡异颜色与特殊气味、特定季节或地点的鱼类大规模异常死亡、乃至某些区域植被违反常态的长势(比如本该茂盛之处一片枯黄,或贫瘠之地独有一片异样繁荣)。他们试图为这些无法用当时常识解释的现象寻找一个“说法”,有时归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作祟”或“地气泄漏”,有时则更接近现实,如“矿毒渗出”、“朽骨生瘴”、“战时埋尸之地”等等。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兴奋,仿佛在垃圾堆里意外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这不像是一本追求怪力乱神的志怪小说,更像是一本……古代版的、基于朴素唯物主义的环境异常现象田野调查笔记合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它的价值,就远远超出了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范畴,或许能为了解古代基层治理、民间生态认知乃至古代“环境工程”的隐秘一面,打开一扇新的窗户。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也为了弄清这些手稿的来历,我决定追根溯源,先从“巡江司”这个听起来就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机构入手。既然手稿是夹在《漕运水道考》这种官方水利典籍里被发现的,那么它大概率与明清庞大的漕运系统脱不了干系。

我关掉手稿文件夹,重新切入图书馆那庞大而略显陈旧的电子资源库,以及不对普通公众开放的内部检索系统。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输入“巡江司”、“漕运”、“河道巡查”等关键词。屏幕上弹出的信息如同预料般稀少,且大多语焉不详,散落在各种职官志、地方志的边角缝隙里,像被时光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碑文。

我像一个在信息海洋里打捞沉船的潜水员,耐心地拼凑着碎片。综合那些零星的记载,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巡江司,确实是明清两代为确保漕运生命线畅通而设立的常设机构,但其级别很低,通常隶属于各地的漕运总督或河道总督衙门,属于庞大官僚机器上不起眼,却又不可或缺的一颗螺丝钉。

它的职责,听起来颇为繁杂:负责所辖河段的日常巡查看护,包括定期测量水位、疏浚淤积的浅滩、维护单薄的堤岸、清理河道中可能阻碍航行的沉船或杂物、管理沿岸的漕运配套设施(如码头、闸坝、纤道),以及在发生小型水患或漕船搁浅、碰撞等事故时,进行最初的现场勘查和应急处理。用现代的眼光来类比,这简直就是一个集水利工程维护、河道养护、部分应急管理职能于一身的基层技术单位,干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儿。

其成员构成也必然复杂。可能有世袭的军户被划拨过来,有临时招募的熟悉水性的民夫,也应该有一些略通文墨、能写会算的小吏,负责记录每日的水文情况、工程进度和物资消耗。他们的地位不高,俸禄微薄,工作环境艰苦,且常年与喜怒无常的江河打交道,风险无处不在,伤亡恐怕是家常便饭。

这就完全解释得通了!这些笔迹不一、充满个人色彩的手稿,其作者的身份也呼之欲出——它们很可能就是某个或某几个巡江司的低级官吏、文书,甚至是临时雇佣的、稍微识几个字的帮工,在随船巡查、处理具体实务的过程中,随手记录下的私人见闻、工作笔记和心得体会。因为它们并非需要归档的正式官方档案,不受文书格式和内容的约束,所以才能如此随心所欲,保留了大量鲜活、甚至“不合规矩”的个人观察与情绪表达。

那么,回过头再看那幅关于老爷庙水域的潦草草图和相关记录,其性质就可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它可能并非文学性的夸张描写,而是某个无名巡江人员,基于实地观察和可能的教训,对一处潜在高风险区域做出的客观标记和严肃警告。“泄毒”、“凶”,这些在我初看时觉得颇具神秘色彩的字眼,在书写者的笔下,或许并非形容词,而是某种基于血泪经验总结出的、对实际物理或生物化学风险的冷峻评估,其分量,不亚于现代一份危险区域警示报告上的“高危”标识。

这个认知,让那几页原本只是勾起我好奇心的泛黄手稿,在我眼中陡然增加了沉甸甸的历史分量和学术吸引力。它们不再是猎奇的谈资,而是可能承载着某种失落的、基于长期实践积累的地方性知识体系,是关于脚下这片古老土地和水域,那些被宏大正史有意无意忽略、遗忘的、隐秘的危险与生存智慧。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坚硬的木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像是在为这段跨越时空的对话打着拍子。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城市的天际线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边。阅览室里的人更加稀少了,远处传来管理员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轻微响动,那种熟悉的闭馆前特有的宁静与空旷感,再次弥漫开来。

但我心里那点被意外发现所点燃的、微弱的探索火苗,非但没有随着室外光线的暗淡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像一颗被投入干柴堆里的火星,开始噼啪作响。导师常教导我们,做学问、搞研究,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那么,对于这份意外闯入我视野的、颇具价值的“私货”,我是否应该,或者说,能否凭借我现有的资源和能力,去做一些更进一步的、超越纸面的“求证”呢?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屏幕上,定格在那张歪歪扭扭、却细节丰富的老爷庙水域草图上。那粗糙的线条,仿佛具有了某种魔力,在无声地向我发出召唤。一个模糊的、带着点学术冒险意味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开始像藤蔓一样,在我这个习惯了按部就班的研究生心底,悄悄地、却又顽强地萌芽、滋长。

或许,仅仅在故纸堆里打转是不够的。或许,真正的答案,以及更精彩的故事,一直都藏在那些被记录的、鲜活的现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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