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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腊月二十四,扫尘日。

天还没大亮,小子厚就被院子里”唰唰”的扫地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师父已经拿着大扫帚在清扫院中的落叶。

“醒了?”三阳子停下手里的活,冲屋里喊道,”快起来洗漱,今日要下山去周家坳,帮周老四家操办喜事。”

小子厚一骨碌爬下床,自己穿好那件宽大的道袍。经过一夜,他已经对这个破旧的道观生出几分亲切感。尤其是院子里那口古井,他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洗漱完毕,三阳子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配着一小碟咸菜。师徒二人坐在八仙桌前用早饭。

“师父,周家坳远吗?”小子厚扒拉着粥问。

“不远,下山走二里地就到。”三阳子嚼着咸菜,”周老四家的闺女今日出嫁,请咱们去做法事,讨个吉利。”

小子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福利院时,他也见过有人家办喜事,热热闹闹的,还有糖吃。

饭后,三阳子从正殿的柜子里取出一件稍新的道袍换上,又给小子厚整理好衣冠。他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做法事用的法器:一把桃木剑、一面铜镜、几个符箓,还有一叠黄表纸。

“走吧。”三阳子锁好道观的门,牵着小子厚的手往山下走。

山间的土路蜿蜒而下,路旁的枯草上还挂着霜花。小子厚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师父的步伐。三阳子见状,索性又把他背在背上。

“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小子厚搂着师父的脖子,突然问道。

三阳子脚步顿了顿,呵呵一笑:”你是我徒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小子厚把脸贴在师父背上,闻着那股混合着香火和汗味的独特气息,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下了山,视野豁然开朗。一片片农田整齐地排列着,冬小麦在田里泛着青绿。远处,一个村庄依山而建,青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

“那就是周家坳。”三阳子指着村庄说。

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三阳子来了,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的中年汉子赶紧迎了上来。

“三阳子道长,可把您盼来了!”汉子满脸堆笑,掏出香烟递过来。

三阳子摆摆手:”周老四,今日是你闺女大喜的日子,贫道不抽烟。”

周老四这才注意到三阳子背上的小子厚,惊讶地问:”道长,这是?”

“我新收的徒弟,叫子厚。”三阳子把小子厚放下来,”子厚,叫周叔。”

“周叔。”小子厚怯生生地叫道。

“哎哟,好俊的娃娃!”周老四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塞到小子厚手里,”拿着甜甜嘴。”

小子厚看向师父,见师父点头,才小心地把糖放进道袍口袋里。

周家的院子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大门上贴着大红喜字,院里摆着十几张八仙桌,村民们忙前忙后,杀猪的杀猪,洗菜的洗菜,好不热闹。

见三阳子来了,村民们纷纷打招呼:

“道长来啦!”

“哟,还带了个小道士!”

“这小娃娃长得真水灵!”

小子厚躲在师父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师父的衣角。三阳子拍拍他的头,示意他不用害怕。

主屋已经布置成了喜堂,正中挂着大红喜帐,香案上摆着香炉烛台。三阳子让周老四准备了一些做法事用的物品:一斗米、一碗清水、三炷香,还有红纸笔墨。

吉时将至,新郎骑着自行车,带着迎亲队伍来了。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新娘子穿着红嫁衣,在伴娘的搀扶下走出闺房。

三阳子整了整道袍,开始做法事。他先点燃三炷香,朝四方拜了拜,然后拿起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小子厚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此刻的师父神情肃穆,动作行云流水,与平日里那个邋遢老道判若两人。他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剑尖似乎有微光流转。

念完净天地咒,三阳子又念了一段和合咒,祝福新人百年好合。最后,他用朱砂笔在黄表纸上画了一道和合符,交给新人。

“将此符压在枕下,可保夫妻和睦。”三阳子叮嘱道。

新人恭敬地接过符箓,连连道谢。

法事完毕,喜宴开始。三阳子被请到主桌就坐,小子厚也被安排在师父身边。桌上摆满了农家菜:红烧肉、炖鸡汤、蒸鱼、炒青菜…香气扑鼻。

小子厚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眼睛都看直了。三阳子给他夹了块鸡肉,小声说:”慢点吃,别让人笑话。”

正吃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到桌边,好奇地盯着小子厚看。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又大又亮,穿着红色的棉袄,像个年画娃娃。

“你是小道士吗?”小女孩问。

小子厚嘴里塞着食物,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

“我叫陈粒,”小女孩自我介绍,”我爸爸是村小学的老师。”

三阳子笑着对小子厚说:”这位是陈老师的闺女,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

小子厚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说:”我叫楚子厚。”

“你的道袍好大呀!”陈粒指着小子宽大的衣袖说。

周围的大人都笑起来。陈粒的父亲陈泽涛走过来,是个戴眼镜的斯文中年人。

“粒粒,别打扰道长吃饭。”陈老师把女儿拉到身边,对三阳子说,”道长,听说您收了个徒弟,就是这孩子?”

三阳子点点头:”开春后,我想送他去村小读书,不知陈老师意下如何?”

“欢迎欢迎,”陈泽涛推了推眼镜,”看这孩子挺机灵的,是该读书识字。”

饭后,周老四封了个红包给三阳子,又包了一包剩菜让师徒二人带回去。回山的路上,小子厚一直摸着口袋里那几颗水果糖,心里美滋滋的。

“师父,陈粒说她爸爸要教我认字。”小子厚趴在师父背上说。

“嗯,陈老师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跟着他好好学。”三阳子脚步轻快,”不过道门的典籍,还是要师父我来教。”

“师父,今天你拿着剑比划的时候,剑尖好像在发光。”

三阳子脚步一顿:”你看得见?”

小子厚点点头:”一点点,像是萤火虫的光。”

三阳子沉默片刻,呵呵一笑:”好小子,有点天赋。”

回到道观,已是傍晚。三阳子热了热带回来的剩菜,师徒二人简单吃了晚饭。饭后,三阳子点亮油灯,开始教小子厚认字。

今日教的是”天地人”三个字。三阳子一边写一边讲解:

“天,至高无上;地,厚德载物;人,顶天立地。咱们修道之人,要明晓天地之理,通达人事之常。”

小子厚握着毛笔,笨拙地模仿着。墨水沾满了小手,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三阳子并不责怪,只是耐心地纠正他的笔画。

临睡前,小子厚掏出那几颗水果糖,递给师父一颗:”师父,给你吃。”

三阳子愣了愣,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

“甜吗?”小子厚期待地问。

“甜,真甜。”三阳子摸摸他的头,”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做功课。”

这一夜,小子厚梦见自己穿着合身的道袍,和陈粒一起在村小学读书写字。而师父就站在教室窗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道历四千六百八十五年腊月廿四,子厚初下山村,始识人间喜乐。

赞曰:下山见喜庆,朱符佑良缘。稚子初识字,糖甜暖心田。童言见灵光,道种已深潜。他日通玄妙,便知今日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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