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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马车在夜色里颠簸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在一片密林外停下。沈府的护卫掀开帘子,低声道:“林壮士,前面就是青萍村的地界了,马车进不去,您只能自己走。”

林缚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那块沈落雁给的令牌,又检查了一遍腰间的刀。“多谢。”他跳下车,脚踩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沈小姐说,若是您能活着回来,就去城南的码头找她,她在那里备了船,能送您和令妹去江南。”护卫递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干粮和水,还有些伤药。”

林缚接过布包,揣进怀里:“替我谢过沈小姐。”

护卫拱了拱手,调转马头,马车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缚深吸一口气,钻进了密林。青萍村他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小时候他总在这片林子里掏鸟窝、打野兔,老秀才还笑着骂他“野猴子”。可现在,这片熟悉的林子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呜咽,偶尔传来的鸟叫也惊得他心头一跳。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穿过密林,青萍村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村子比他离开时更破败了。原本整齐的土屋大多塌了半边,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村口那棵老槐树被烧得焦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只伸向天空的手。

林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离开时,村子虽然被羯奴洗劫过,却没这么荒凉。看样子,后来又遭了劫难。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村子。脚下的土路被车轮碾得坑坑洼洼,还能看到些散落的白骨,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兽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有人吗?”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却没人回应。

他走到陈春桃家门前,那间熟悉的土屋已经塌了,只剩下一个破灶台,上面还放着个豁了口的陶罐。他想起陈春桃塞给他的杂粮馍,想起她红着脸说“路上吃”,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春桃姐……是不是也不在了?

他不敢再想,转身朝着村子深处走去。老秀才的家在村子最里面,是间稍微大些的土屋,他记得老秀才总爱在院子里种些草药。

远远地,他就看到老秀才家的院门虚掩着,不像别的屋子那样破败。他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

走到院门前,他轻轻推开门。院子里的杂草被人清理过,还种着几株新的草药,显然有人住过。正屋的门也开着,里面隐约传来动静。

林缚握紧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破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土炕。炕边坐着个老妇人,正背对着门口,低头缝补着一件破衣服。

“陈婆婆?”林缚试探着喊了一声。这是老秀才的妻子,他离开时,陈婆婆因为染了风寒,没能跟着一起逃,没想到她还活着。

老妇人猛地回过头,看到林缚,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你……你是小林缚?”

“是我,陈婆婆,我回来了。”林缚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婆婆愣了愣,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林缚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婆婆,您别难过,我回来了。村里……村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您一个人在这里住?”

陈婆婆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擦了擦眼泪:“你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伙兵,说是要找陈先生留下的东西,把村里剩下的人都赶走了,还放了吧火……我是躲在菜窖里才没死成。”她叹了口气,“后来兵走了,我就一直在这里住着,总觉得……总觉得你会回来,陈先生也会回来……”

提到老秀才,陈婆婆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缚心里发酸,低声道:“婆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陈先生留下的东西。他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在村里?”

陈婆婆点了点头,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说的是那些账本?陈先生走前,把一个木盒子藏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说那是能救好多人性命的东西,让我千万看好,等可靠的人来了再交出去。”她看着林缚,“你……你是那个可靠的人吗?”

“是陈先生让我来的。”林缚把药书拿出来,翻到那页有暗字的地方,“您看这个。”

陈婆婆接过药书,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点了点头:“是陈先生的字没错。他说过,要是有人拿着他的药书来,就让我把木盒子给他。”

她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指着那棵老槐树:“就在树根底下,用石头压着的。”

林缚走到老槐树下,果然看到一块半大的石头。他搬开石头,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放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他把木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本泛黄的账本,还有几封书信。他随便翻开一页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些人名和数字,还有些地名,看起来像是些交易记录。

“这就是……罪证?”林缚喃喃道。

“应该是。”陈婆婆叹了口气,“陈先生以前总对着这些账本叹气,说上面的人个个都该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吆喝声。

“有人来了!”陈婆婆脸色一白,“肯定是那些兵!他们每隔几天就来一次,说要找陈先生的东西!”

林缚心里一紧,把木盒子揣进怀里,对陈婆婆道:“婆婆,您快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

“我引开他们!”林缚握紧刀,“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刚跑出院子,就看到十几个骑着马的兵卒冲进了村子,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手里挥舞着马鞭,正是青阳县衙的捕头——张大户的儿子张彪!

“给我仔细搜!张爷说了,找到那个姓林的,还有陈默藏的东西,重重有赏!”张彪嘶吼着,眼睛像狼一样扫视着村子。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林缚身上,眼睛一亮:“在那儿!抓住他!”

十几个兵卒立刻催马冲了过来,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想抓我?来啊!”林缚大吼一声,转身朝着村子外跑去。他知道村里的路,这些骑兵在窄小的巷子里根本施展不开。

张彪气得哇哇大叫,策马追了上来:“别让他跑了!抓住他赏五十两!”

林缚在巷子里左冲右突,像只灵活的兔子。兵卒们的马蹄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刀锋好几次都擦着他的后背过去,惊得他一身冷汗。

他跑到村口,看到那棵焦黑的老槐树,突然有了主意。他猛地转身,朝着老槐树跑去,在树后一闪,躲进了树洞里——这是他小时候发现的秘密,树洞很深,足够藏下一个人。

兵卒们追过来,看到林缚不见了,顿时乱了阵脚。

“人呢?刚才还在这儿的!”

“会不会躲进林子里了?”

张彪勒住马,环顾四周,眼神阴鸷:“搜!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兵卒们跳下马来,开始在村子里搜查,踢翻了破陶罐,推倒了断墙,还不时传来打骂声——他们把陈婆婆从菜窖里拖了出来。

“老太婆!说!那个姓林的藏哪儿去了?还有陈默的东西!”张彪用马鞭指着陈婆婆,满脸狰狞。

陈婆婆被打得嘴角流血,却依旧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张彪冷笑一声,“给我打!打到她知道为止!”

几个兵卒立刻围上去,拳打脚踢。陈婆婆的惨叫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像鞭子一样抽在林缚的心上。

他躲在树洞里,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想冲出去,想杀了那些兵卒,可他知道,他不能。他要是出去了,不仅救不了陈婆婆,连老秀才留下的罪证也会落到张彪手里。

“住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依旧大声喊着,“我在这里!放了陈婆婆!”

他从树洞里走出来,举起双手,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木盒子。

张彪看到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算你识相!把东西交出来!”

林缚看了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陈婆婆,又看了看张彪,慢慢走过去,把木盒子递了过去。

张彪一把抢过木盒子,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回去告诉爹,咱们发财了!”

他把木盒子交给身边的亲兵,然后对林缚道:“把他绑起来!带回县里,交给上面的大人!”

两个兵卒立刻上前,用绳子把林缚捆了起来。

“张彪!”林缚看着他,眼神里燃烧着怒火,“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张彪嗤笑一声,用马鞭拍了拍林缚的脸,“在这青阳城,我张彪就是报应!你就等着在大牢里慢慢受死吧!”

他转身对兵卒们道:“把这老太婆也带上,说不定还有用!”

兵卒们拖着陈婆婆,押着林缚,朝着村口走去。路过陈春桃家的破屋时,林缚看到灶台上那个豁口的陶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想起了青萍村的春天,想起了老秀才教他认字,想起了陈春桃的笑容,想起了阿禾追着蝴蝶跑的样子。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割得他鲜血淋漓。

原来,有些东西,就算守住了,也回不去了。

马车驶出青萍村,朝着青阳城的方向驶去。林缚被绑在马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村子,心里一片冰凉。

他没能保护好陈婆婆,没能守住老秀才的托付,甚至可能连累沈落雁。他像个废物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咳咳……”身边传来陈婆婆微弱的咳嗽声。

林缚转过头,看到陈婆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伤得不轻。他挣扎着挪过去,用肩膀撞了撞她:“婆婆,您撑住,咱们会有办法的。”

陈婆婆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傻孩子……别白费力气了……陈先生说过,这世道……黑得很……”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包,塞到林缚手里,“这是……陈先生留下的种子……他说……等世道好了……种下去……就能长出新的希望……”

林缚握紧那个布包,里面的种子硬硬的,硌得他手心发疼。

他看着窗外,青萍村的影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可他仿佛还能看到那棵焦黑的老槐树,看到那些破败的土屋,看到那些在乱世里逝去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青阳城,不知道阿禾会不会安全,更不知道老秀才用性命换来的罪证,能不能揭露那些奸臣的真面目。

但他知道,陈婆婆塞给他的不是种子,是希望。

哪怕这希望像青萍村废墟里长出的杂草一样微弱,也足以支撑着他,在这黑暗的世道里,再挣扎一次。

马车在土路上颠簸着,朝着未知的命运驶去。而在青阳城的码头,一艘小船正静静地泊在岸边,沈落雁站在船头,望着远方的路,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她不知道林缚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她知道,有些事,就算明知危险,也必须去做。

因为这世道,总要有人,为了那点微弱的希望,赌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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